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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咦,不對。

這些草,之前明明被她踢得七零八落的,現在怎的一叢叢又簇立了起來?纏雜的莖莖葉葉都被理順了,殘枝敗葉被整齊地剪去,只剩下青白的茬子。艾草原本生命就極頑強,經過這樣的一番打理,一枝枝的復又抖擻出勃勃生機。

感情陌少並不是在耍她。

她不願意做,他親自做了。

想他坐在輪椅上,要弓□來將這些矮草一根根扶起,剪枝除葉,定是很辛苦的罷?

深衣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

只是這些草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值得他這麼寶貝?

莫非他在島上寂寞久了,只有這些蓬蓬勃勃的野草與他相伴,天長日久的,生出感情來了?

唔,寧可親近這些草,也不願意親近人哪。

頭一回這麼仔細地看這些艾草。

葉片很大,碧油油的,背面生著細密白色絨毛,看起來倒像陌少昨天穿的衣裳,正反面兩種顏色。和她以往見到過的艾草不大一樣——像是原產自荊楚一帶的蘄艾。

“艾葉苦辛,生溫,熟熱,純陽之性,能回垂絕之陽,通十二經,走三陰,理氣血,逐寒溼……以之灸火,能透諸經而除百病。”

“蘄艾服之則走三陰而逐一切寒溼,轉肅殺之氣為融和;炙之則透諸經而治百種病邪,起沉痾之人為康壽。其功亦大矣。”

《神農經》和《本草》上的話語浮現在腦海裡,深衣一拍腦袋,艾灸!

連孟子都說:“七年之病,必求三年之艾”,難怪他會種這麼多的艾草。

前日裡初見陌少時,他直疼得大汗淋漓,渾身發抖。像他這種雙腿被打斷的人,一旦遇到悽風苦雨,受了寒溼之氣,自然是會痛入骨髓。這樣的痛症,若是艾灸得法,該是能緩解許多。

他身上的清苦艾香,就是這樣來的罷。

所謂是久病成醫。他何其孤傲,寧可隱忍自助,也不願求人。

深衣內心疚然,琢磨著要如何向他開口去道這個歉,忽聽見東北角上“咚”的細細一聲水響,像是有什麼石子兒投進了水裡。

看著天色,差不多是戌牌時分,當是陌少起了。

深衣循聲過去,便見陌少的輪椅停在苑角臨水的邊廊上。邊廊並無欄杆,他那椅子只要再往前半尺,便會落下水去。深衣不由得有些擔心。

藍衫若水,懷中擱著一個白瓷罐子。

左手二指修長如玉,拈著一枚瑩潤的墨晶棋子。凝眉望著湖面,若有所思。

深衣心想,這倒像是幅好畫兒呢。

她一出神,也沒看清他是何動作,那棋子兒已經飛入湖中,水面彈跳了數下,沉入湖底。一圈一圈的漣漪向遠方迤邐盪漾開去。

呃,這就是他消磨時光的法子?

聽說中原的貴族兒女,大多有些尋常百姓消受不起的怪癖。

比如,有些小姐喜歡撕絹帛做的扇子,就為了聽那脆生生的聲兒。

陌少的癖好,就是拿圍棋子打水漂?

真是高雅又有情趣啊!

不過話說回來,水漂打得好不好,石子的形狀很重要。扁平的石子兒,初學的人都能打出好幾個漂兒來。

能用這小小棋子兒打出那麼漂亮的水漂,唔,約摸是很練了些年頭。

張子山說他祖父修靖國府時,見過小時候的陌少。小小人兒,全然不似同年紀的男孩子們那麼鬧騰。一襲小白袍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手中拿一卷棋譜看得廢寢忘食。旁的無論是什麼熱鬧,他都不會去多看一眼。

靖國公見陌少這麼嗜棋,特地去宮中尋了棋待詔來教他。然而不出一兩年,那些棋待詔就已經不是對手,紛紛慚而辭去。他已經能與大國手對弈。

恰如劍客珍重寶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一個嗜棋如命的人,怎麼會隨意地丟棄自己的棋子?

黑白子兒一顆接一顆的,流星般劃出一瞬即逝的弧線。原本平滑如鏡的一剎海上波紋縱橫交錯,宛如線走經緯,地分阡陌。

他一連擲了七八枚,才似盡興。扶著繩子轉過來,恰看到深衣。

目光好像在她頭頂停留了下,淡著臉子循聲滑來,和深衣擦身而過,竟沒有同她講話的意思。

哎唷,這彆扭孩子,還在生她的氣哪。

她是個深明大義、知錯就改的姑娘,自然不能同他一般見識。

扭身追上,緊跟在他輪椅後面,囉囉嗦嗦說道:

“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