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爹又道:“三思,跟爹走,再不走,爹怕自己再忍不住要殺了那女人了。”然後不讓我有話說出口,突然就把我摟緊了,一陣天眩地轉。
原來不是爹發現了什麼,而是爹不想我再見青青。還好,還好。我心裡頓時鬆了口氣。
雨突然停住,然後突然消失,腳下是飛速呼嘯而過的山、河、房、道,人那麼小,極慢的走動著。
人群中突然有人抬起頭看了我們一眼。
不過是眨眼的時間,然而我卻好像看到那張臉是寶印。他疑惑卻突然驚訝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
我看著雲從身邊閃退,風在耳邊呼呼作響,遠遠拋在身後的天空從灰色變成天藍,突然聽到腳下有人“咦”的一聲,然後一道青光與黃光從爹背後交叉著閃電追來。帶著我熟悉的道家味道及佛家氣息。
“不自量力。”
爹說話聲音很平常,卻騰出一隻手,往後揮了揮,便聽見奇怪的“嗡嗡”聲從很遠的雲裡響起來。然後那塊很大的白雲迅速變成灰色,迅速從灰色變成了黑色,又迅速分解成數不清的小黑點。
——骨架做的翅膀,蛇一樣的身子,頭卻像老鷹一樣,嘴極尖,全都鋪天蓋地的往那青、黃光蜂擁而去。
爹的速度更快了,快得讓我連呼呼的風聲都聽不到,只遠遠的最後一眼看到那青黃光被黑色的怪物們掩得嚴嚴實實,黑色,籠罩了整個天空。
“三思別怕,爹在這,爹保護你,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爹把我的頭按進懷裡,輕聲安慰道,然後腳下突然一重,已有踏在地上的感覺。
我茫然四顧。小水塘,旁邊零零落落幾坐參差不齊的假山石。大塊的青石板鋪成的繞塘路,一側種了幾株柳樹,間雜了幾株矮小的植物,一直隨路通向不大的廂房。這裡,不正是爹成了魔後帶我住的地方麼?
這裡便是爹說的家?
一戶中等普通人家的小院。
“尊上,三思大人,小的已經候了多時啦。”漆漆黑那讓我熟得不能忘記的童音拉我回神。“您們一路辛苦。”
低頭一看,漆漆黑正趴在我與爹前一米遠的石板上,滿嘴奉承,鬍子也隨著說話一抖一抖的。這老鼠精,竟然比我們還先到一步,難怪這幾日沒見到它,想來是爹早有想法把它先派了回來做打掃。
“下去罷。”爹似是因為到了地方心情愉悅,聲音也無往日的壓抑,隨手丟了個小小的黑瓷瓶到漆漆黑麵前,然後拉著我大步進屋去。身後,漆漆黑很是激動的連聲叫著:“謝謝尊上賞賜,謝謝尊上賞賜!”
洗了澡,爹把我從前穿的衣都給燒了,然後拿了套新的魚白衫給我換上,便拉了我的手領我出門。
熟悉的幽國的風格,街道俱都用上好的正方的石塊鋪成的很寬的道路,人們行路匆匆,叫賣聲一聲比一聲大,便是連酒樓的招牌都極有親切的感覺。
“三思,你看,這是幽京極有些名氣的酒樓‘食味齋’,以前你身體未好爹沒帶你來,現在你總算好啦,以後你想來爹便陪你來罷。”爹領我到了處三層的紅色的酒樓。
些許微風裡,食味齋三個大字竟是在布上燒空而成,可透過字看到後面的景物。
因著回了故國,我的心裡竟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很酸澀,卻亦有些安心。又想起逃跑的點滴,想起自己要離開爹,歸了總,心裡終是提不起勁來,但面上還是笑著,任爹拉著我進了酒樓。
樓上樓下已近滿座,有些人短襟軟靴,桌上或身上有著刀劍,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爹與我正巧臨了桌三個彪形大漢的桌位落坐。
點了幾個下酒小菜,再叫了兩壺三白酒,我們一邊吃,一邊聽臨桌的江湖漢子說話。
“這宣武帝倒也奇了,眼下楚、宋、狄夷已三國逼境,竟全無半點反應。”
“莫不是這事情是空穴來風罷?”一個漢子滿臉絡腮鬍子,一邊嚼著花生米,一邊灌了大口酒道。另一漢子麵皮黃瘦,極慢極輕的端起面前的酒輕抿一口,出聲駁道:“現在人人都在傳那九王爺已經暗裡領兵出征了,有九王爺在,還需怕?自是安穩過自己的日子。不過也有人傳言,那九王爺已經匿聲好長時間了,只怕被這三國暗裡打連手下了毒手。”
“三國聯手侵幽這倒是真的,你們不見到了夜裡便街上無了打更聲,一直到四更?熄燈到四更這段時間裡,我倒是有次睡不著,醒來隱隱聽到街面上傳來很沉悶的聲音。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