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盯著熒光屏上的影象,那些駭人的影象。我的母親、我的父親、弗雷德叔叔、毛里斯叔叔、表妹安德萊、理查德舅舅、舅媽亨麗特、舅媽瑪榮妮。死了,死了。他們全死了……
昂熱拉霎時無法承受了。她迅速站起身,晃悠悠地踉蹌到室外的陽臺上。在那裡,她的花兒,那麼多的花兒綻放著。那天夜裡下著雨。昂熱拉只剩下一個念頭,唯一的一個,它糾纏不休,在她的心裡威嚴地躍躍欲試,結束。完了。結束吧,現在就結束。這生活,你再也承受不了啦。
“這生活……”她聽到自己在語無倫次,“不……不……我不想再要了……”
在潮溼的地磚上,她穿著高跟拖鞋,踉蹌走向陽臺的欄杆,雨水打下來。她撐起身,抽起一條腿。她搖晃得厲害。當她看到身下深處房子後面的停車場那燈光照亮的水泥地面時,她一點也不害怕。馬上。馬上。我馬上就下去了。馬上就一切都結束了。她抬起右腿,左腿。她跪到欄杆上。她把右腳伸向邊沿。她用雙手撐住自己。她挺起身,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動,越來越高。另一條腿也同時伸。雨打溼了她的頭髮、她的臉和她的衣服。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來吧,死亡,來吧,甜蜜的死亡。這下,她站在離地面四層樓的高處,在黑暗的天空下,在一個燈火通明的城市上方。一陣風吹到了她。她還想:我要……
然後,她就跌倒了。
29
她跌回到平臺地面上,陣風吹得她跌回來了。當她從一陣短暫的失去知覺中醒來時,她才發覺自己是躺在一個水窪裡。她張開的嘴裡有半嘴的水。她作嘔,把水吐了出來。她感覺沒有一絲力氣,四肢動彈不得。她跌倒在平臺上,而不是跌下去了。
“不……不……我……我不想……我想死……這欄杆……”她爬起來,跌倒,又爬起來,又跌倒。她試圖用盡全力站起來。她站起來了。她的膝蓋在打顫。她跌撞向欄杆。但是她爬不上去。她望向深處。一輛汽車剛剛從下面開走。這下她再也沒勇氣了。但是她必須結束。她必須……她必須!
她哽咽著跌撞回臥室,拿起瓶子就喝,丟失了她的拖鞋,跌回電話臺子旁的一張沙發椅裡。
電話!
她得跟誰講講話。跟誰?她不是有許多朋友嗎?無數朋友,是嗎?她有嗎?誰?誰?昂熱拉,你有誰能聽聽你想幹什麼?誰?
她不寒而慄地認識到:誰也沒有。
那裡有電話號碼簿。她無意義地在裡面亂翻。三年前,她還不需要眼鏡就能閱讀。她的雙手飛動,號碼簿掉到地上,她抬起它。她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一個人……一個能跟她交談的人……講話……講話!這裡有……有……一個電話心靈安撫……也許那裡有誰……她找不到這個號碼。教堂!她在教堂欄下看。她選了一個號碼。沒人接。再一個。沒回音。她像野獸一樣呻吟。第三個電話號碼。空音在響。一聲,兩聲,後來突然傳出個男人聲音,平靜,低沉,友好。昂熱拉不理解那男人在講什麼。聽到人聲她頓感輕鬆無比,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她向前癱倒,上身支在小臺子上,話筒滑落。她呻吟。她哭。這下她又能哭出來了,大聲唏噓。
那個平靜的男人聲音說:“我在接電話。我守在電話機旁。您慢慢來,我有時間。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給您。”
“我……我……牧師……您是牧師嗎?”
“對。您放心哭吧。慢慢來。我有時間……”
昂熱拉哽咽、呻吟地哭著。
“我在這裡,”那男人聲音說,“在電話機旁……”
這樣過了大約一刻鐘。後來昂熱拉有了氣力,講:“自己殺……先前……”
牧師誤解了:“您殺人了?”
“不是……我……我要把我自己……您明白了嗎?我自己……從陽臺上跳下去……可是我跌回來了……而現在……而現在……”
她又抽泣起來。
“我在電話機旁。您慢慢來。您慢慢來……”
這個年輕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堅強,又那麼溫柔,昂熱拉漸漸感覺體內有了些力量。她開始講:“我想自殺……我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理解。您再也不能了。”
對話中間有時夾雜著數分鐘的沉默或哭泣。牧師的聲音總會重新響起:“我沒結束通話。我在電話機旁。”
“拋棄……那個我愛的男人……被出賣……被欺騙了……現在我孤獨一人……孤獨……我再也不能夠了!我想殺死自己!”
那個平靜的聲音一句也不抗議,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