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叫個大夫……”
“不要!”我吼道,他嚇了一跳,“對不起。那邊的那隻盒子,請您把它給我。”
他拿給我,那是滿滿一盒硝酸甘油片劑。一年來,每遇到這種情況,我就服用硝酸甘油。我在一次舞會上認識了一位魁北克的汽車銷售商,他跟我有同樣的症狀。他說硝酸甘油始終有效。從此以後我也服用它。當我開啟盒子時,我的手指抖得厲害。我把兩粒片劑倒在手心裡,張開嘴,把片劑扔進去,咬碎。真難吃。
“現在您走吧,”我對齊默拉說,“馬上就會好。過上幾分鐘,我知道。”
“如果不……”
“您走吧!”
“是,先生。當然,先生。五分鐘以後我打電話來,看看您怎麼樣了。無論如何我要這麼做。這是我的義務。”
“出去!”我喘息著說,“您快走!”
他走了,憂心忡忡,一臉嚴肅,連連地鞠躬。
他走得剛好及時,因為緊接著我一直在等待的症狀就發生了。現在那巨大的鉗子來了。這是一隻可怕的鉗子。它使我的心緊縮。緊,緊,越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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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呃……呃……”
那聽上去一定像是受酷刑虐待的痛苦萬分的呻吟。
那鉗子收縮得越來越緊。我額上汗流如注。我撕開襯衫。我的身體彎成一座橋,落回到床上。汗從我的後頸、頭髮根和全身淌出。
“呃……呃……呃……”
毀滅,徹底的毀滅。這是我現在的感覺。我應該被毀滅,現在,永遠。害怕像一道大潮那樣在我體內澎湃。怕得要命,我無法描述的害怕。這害怕我已經是如此熟悉,近一年來我一直是懷著它生活,它總是宣告著我的死亡,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從來沒有過,沒有過。
“噢……”
我聽到自己在呻吟。我的雙手在心臟上方抓著面板,冰冷的、汗溼的雙手抓著冰冷的汗溼的面板。現在左手像火燒火燎似的。就這樣繼續著,一直繼續下去。我被碾碎、擠壓、壓迫、窒息和毀滅,是的,是的,是的,被一位正義的天使毀滅,因為我一生中做過的各種邪惡。世界上所有人都做過的邪惡。難以忍受,恐怖萬分。我感到,我的眼睛從頭顱裡鼓突出來。鉗子痛不欲生地鉗著我。我的頭歪向一側。讓我死吧,上帝,讓我死吧,我想。對這一切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死亡,上帝,求你了,死亡。
我沒死。害怕一下子退走了,毀滅感消失,鉗子鬆開了。我可以呼吸了,先是少量,逐漸增多,最終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我顫抖著坐到床沿上,發作結束了。我早就知道,它會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過去。我只需要少吸菸,該死的香菸。我胸口裡的痛楚漸漸減弱,接著是胳膊裡和手裡的,隨後是左腳裡的。我坐在床上,心想,很多跟我有相同職業的人都有這種症狀。人們大概稱這為管理病吧。在我來說不僅僅因為香菸,還有我繁重的工作。還有家裡的折磨。休假也無濟於事,沒有大夫能幫得了。一切都是純植物性的,這點我堅信不疑。我得改變一切,全盤改變。可怎麼改?我常這麼打算,可是我沒改過一點點。因為我內心深處漠不關心,一點也不關心。多年來,無論什麼事、什麼人都無法再讓我開心,我不會讓任何人開心,肯定不會。
我床邊的電話響起來。
“我是夜班門衛,盧卡斯先生。您怎麼樣了?”
“很好,”我說,現在我又能呼吸,自由講話了,“好極了。”
“真的?當真?”
“當真,”我說,“我對您講過,齊默拉先生,一切都好了。”
“這讓我很高興,先生。我放心了。我祝您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謝謝。”我說完就結束通話了。兩分鐘後我睡著了,沒有夢,沉沉的。燈開著,我和衣而眠。我什麼也不知道了。直到次日上午十點我才醒過來。窗簾拉上了,我看到電燈和我的皺巴巴的西服,撕破的襯衫,那盤硝酸甘油。這真他媽的是一種好藥,總管用。我拿起電話聽筒,要通樓層服務員,訂了早飯——只是兩大壺茶。結束通話之後,我很快點燃了這一天的第一支香菸。
二
4
“羅伯特!”
我驚醒。有片刻工夫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的思想神遊得那麼遠。噢,是的,當然。杜塞爾多夫。卡琳。我妻子現在繞過桌子來,擠到我的膝上。描述我在香港的經歷花了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