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小小的、無權無勢的力士,我雖然同情他,也沒有辦法調派人手去幫他查。”
他嘆息了一聲:“我年紀大了,昨天的事情記不住,十幾年前的事情,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唉,那張面孔——一模一樣的兩張面孔。”
還有那一模一樣的淡定神情。他們實在應該早就聯想到這一點的。
不是每個女子,都會生具那樣的神情氣質。
孟劍卿沉思著道:“沈大人後來為什麼不再尋找她?”
其實了更想問的是:慕塵落足於小西天,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秦百戶感喟地道:“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到後來,沈大人的職位越來越高,仇家越來越多,不方便再去找這個女人了。否則,只怕漏出一絲半點風聲,這個女人立刻便有殺身之禍。我只奇怪,沈大人後來名氣這麼大,那個女人為什麼一直沒有來找他。”
孟劍卿默然。
沈光禮在慕塵耳邊說的那句話,他其實也聽見了——他的耳力,一直好得讓人吃驚。
沈光禮對慕塵說:“我的原名叫沈白,蕭山人氏。”
那個女人,只怕從來不知道,權勢熏天的錦衣衛指揮使沈光禮,就是沈白。
直到今日,孟劍卿也不清楚,沈光禮究竟有沒有家小。他的身邊,似乎一直只有那名老奴。
如果沈光禮別無家小,而他們這次行動,又害死了慕塵,恐怕他們這些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孟劍卿覺得自己背上又開始有冷汗滲出。
秦百戶怔怔地道:“我在錦衣衛呆得太久,知道得太多,只怕遲早都會送掉一條老命。”
孟劍卿忽然一笑,說道:“秦百戶,既然如此,你不介意再告訴我一件事情吧。蕭山沈白是什麼人?”
秦百戶尋思了很久才答道:“蕭山沈家,也算是地方望族了。他們家是有一個名叫沈白的小兒子,不過早在蒙元之時便出了家。”
他驀然醒悟,明白了沈白是誰,瞪著孟劍卿道:“孟校尉,你可別去翻舊案。沈大人翻過臉來,你我都吃不住!”
他與孟劍卿,本是泛泛之交;但是一同冒過這一場生死之險,不覺便生出幾分親近,不忍坐視這個年輕人去輕捋虎鬚。
孟劍卿明白秦百戶是出於一番好意,當下笑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們這些人,都不是沈大人的對手。”
停了一停,他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難怪得聖上一點也不見怪沈大人名字中的這個‘光’字。”
想必洪武帝早就知道,沈光禮的的確確做過光頭和尚吧。
蕭山沈白……
沈光禮的背後,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孟劍卿的心中,種種念頭風輪般轉個不停。
之三:海上花
【一、】
時近年關,營房外遠遠地不時傳來一兩聲爆竹,想必是小兒輩背了家人在偷放。
晏福平又給孟劍卿斟了一碗酒,咧著嘴笑道:“來,孟兄弟,咱們再喝!胡進勇這小子,怎麼這會兒還不來?就算不看我老晏的面,也該看孟兄弟你的面子吧?呆會兒要好好罰他十大碗!”
孟劍卿笑一笑,舉起了碗。
晏福平自講武堂畢業後,七調八調,最近剛調到浙江都指揮使司掌管浙江武庫,後人有諺:武庫武庫,又閒又富。浙江富庶,又無戰事,這“閒”與“富”二字,當真是名符其實。晏福平藉助他那位泰山大人之力,坐上這個缺,心滿意足,孟劍卿冷眼看去,晏福平比起去年見面時,足足長了一層膘了,越顯得圓頭圓腦、憨態可掬。
胡進勇晚他們一年進講武堂,現在已是浙江都司帳前最得力的遊擊,向來與晏福平氣味相投,廝混得熟透,孟劍卿突然來到杭州,晏福平自然要將同在一城的胡進勇叫來一道喝酒。好在時近年關,軍中無事,胡進勇一早答應過來,不料遷延到這個時候還不見人影。
正說著,房門一暗,胡進勇已進來了,卻不忙坐,立在案前,先自動灌了三大碗,這才向孟劍卿說道:“孟學長,多時不見,我老胡來遲,先罰三碗!外面還有一個人想結交一下孟學長——”
一語未完,孟劍卿已站起來笑道:“胡兄弟何必如此多禮呢?既然帶到這兒來,想必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還不快快請進!”
胡進勇轉身將他的同伴帶了進來,介紹說是浙江巡撫衙門的一位師爺,姓周名正。
那周師爺雖然看起來頗有些獐頭鼠目的,談吐倒疏朗,並不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