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來啃著冬棗,抱臂靠在廚房門口,觀望陳大廚做飯。
漸漸的,他鼻子嗅到一股糊味兒,略微不忍地單腿跳到灶臺旁,看了看陳暮雪鍋底炒得黑乎乎的蘿蔔片兒,婉言道:你是讀書寫字的手,讓劉媽隨便炒兩個菜,咱們吃了好睡午覺去。
陳暮雪不依,把鍋裡的蘿蔔片盛起來倒掉,重新倒油,放一盤新的蘿蔔條進鍋翻炒。
一邊擦擦額頭熱出來的汗,心道做菜有什麼難的。
你回去坐著,我弄好了就端出來吃飯。
話音剛落,鍋底的油就炸了出來,濺到陳暮雪手背上,他立即躲開往衣服上蹭了蹭。
李月來看得心直抽抽,抓起陳暮雪的手:無需執著於庖廚,以後就算離了風荷鄉,我也足以讓你衣食無憂。
這是說大話了,陳暮雪見過太多生意場上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起起伏伏最是不定,就像他從來都不覺得陳家依靠易微能富足三代一樣,所以陳辰頤給他宅子時,他很謹慎地收起來,這些年易微零零散散給的,也都存起來了。
就比如這回出事,能指望的人太少,不及自己給自己心安。
心裡明白是一回事,但李月來說這些話,陳暮雪聽得很暖。
同富貴,或者同苦難,只要身邊一直有李月來,其餘別的都無所謂。
最後,在陳瓊和李月來的協助下,陳暮雪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燒好一鍋蘿蔔湯,白菜炒肉丸,煎雞蛋,梅菜肉片。
那盤白菜肉丸約,肉丸子被陳暮雪搓的不成型,放到鍋裡一炒就碎了。
李月來夾了一筷子白菜,上面沾了許多肉沫。
好吃,李月來嚼了兩下,速速嚥下去道。
這個也好好吃,陳瓊不甘落後,吃了一口梅菜,也誇起自家公子。
李月來聽罷,也把筷子伸向梅菜,剛品兩口,他的嘴角悄然抽抽搐兩下。這梅菜沒洗乾淨,沙粒感十足。
陳暮雪見二人如此捧場,信心倍增,埋頭舀一勺蘿蔔湯自己喝。
湯沒放太多佐料,喝的是蘿蔔本味,他抿抿嘴,總結道:放根羊骨頭在湯裡,味道更好。
李月來連忙給他夾了一塊雞蛋,阻止他的突發奇想:這樣就挺好,挺好。
陳暮雪下廚正在興頭上,揮揮手,做出決定:無事,明日我就去買羊骨頭。
李月來和陳瓊相視一眼,陳瓊眨眨眼,勸陳暮雪:公子,還是過段日子再做,姑爺正喝藥,吃不了太葷腥的菜。
陳暮雪聽罷,想起來李月來還要喝藥,又頷首:也是,等回了風荷鄉再叫人去採辦,食材豐富了,我再做。
李月來低頭悶了一口蘿蔔湯,放下心來,引開陳暮雪做菜的話題道:等天氣熱了,我給你做螃蟹吃,鎮水村的小螃蟹可是一絕。
風荷鄉螃蟹吃得少,大多是蒸著吃,談不上絕頂滋味。
陳瓊聽得新奇,在一旁問:姑爺,你們那兒都興怎麼做螃蟹?
鎮水村出的是青蟹,長不太大,我們也挑選稍微大點的蒸了吃,每家每戶有自己獨特的蘸料,我娘做的料那叫一絕,小點的,找賣外來貨的鋪子買點檸果,做出來更好吃。
陳瓊嘴裡吃著糊雞蛋,聽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恨不得立馬吃上。
陳暮雪在一旁則十分淡定,吃了一口梅菜肉片,又給李月來夾一片,抖掉上面齁鹹的梅菜:說到這兒,我想起來幽州的桂花鴨,聞名天下,咱們明天買一隻回來。
好呀好呀,陳瓊附和道。
李月來抬頭看陳暮雪,見他吃了嘴唇晶亮的油光,秀氣的鼻尖占上了點兒髒汙。不覺心思一動,轉頭對陳瓊道:我見廚房有壇黃酒,去叫劉媽熱了端來。
好。陳瓊答應著站起來往廚房去。
窗外夜色正好。
他端黃酒回來時,從窗戶裡望進去,見李月來正摟著自家公子在說悄悄話,不知聽了什麼,公子低頭笑彎了眼睛。
李月來忍不住輕輕吻上陳暮雪的額頭,道:夫婦之間也講人情,我欠你一個救命的恩情,將來有機會要還的。
唔嗯,陳暮雪舒服的顧不上回答,只能點頭,心裡對自己說:我們都欠周原,以後有用的著的地方,得還他這份恩情。
李月來鬆開陳暮雪嘆了一口氣,離開大牢時,那人說了那樣的話,他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
陳瓊在門口蹲了會兒,見二人鬆開才敲門進來。他端著白瓷酒壺,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轉身退出去:公子姑爺,我吃飽了,去燒點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