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她這樣。
他後悔,後悔愛了她,可是事已至此,他對自己的感情已經無能為力。他想放棄她,只是做不到。怎麼可能做的到呢?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而今可以對她為所欲為,怎麼能放棄。已經吃到口中的肉,沒有吐出來的道理。
後半夜,他終於想通了。隨便她的去吧,隨便她愛誰,大不了,他就做一次壞人。
他是皇帝,只要他滿足,何必在意她心裡怎麼想的。
她要恨,就讓她恨吧。
刑部的判決已下,謀反是重罪,不必等到秋後,不日就要行刑了。拓拔泓怕她最近要生事端,於是下令,將她幽禁在永壽宮,不得出宮,也不得私見任何人。同時將她的親信宦官宮女也都監視起來,近日不得隨意出宮。既然已經不能談感情,就不能怪他用非常的手段對付她了。
他不會讓她有任何機會掙扎的。
太后那邊,發現被軟禁,從次日早上開始絕食。
據太監稟報,她不吃東西,也不喝水,連宏兒也不管了。宏兒這兩天都是奶孃在餵飯、洗澡,睡覺倒是跟她一起睡的。宏兒不懂事,天天看她坐在那發呆,就在下面扯著她胳膊叫:“媽媽你在幹嘛呀,你陪我玩呀。”天天叫她,她也傻了似的不理不答,或者有時候,眼睛睜開又閉上,掉上一陣眼淚。
過了兩天,她仍是一口飯沒吃,一口水也不喝。拓拔泓又怕她給氣出好歹來,真把身子弄壞了。他不肯在李益的事情上妥協,糾結了一上午,最後想到一個人。他將賀若召進了宮,讓賀若去勸她。
他本想讓馮朗去勸,但又不想讓他們兄妹見面,背地裡又說些不順他耳朵的話,或是生什麼暗主意。賀若是忠於拓拔家的,不會幫她,不過這人同太后的關係也匪淺。當年賀若是先帝的伴讀,和太后一塊,都是自小在先帝身邊長大的,似乎算是熟舊?
只是後來交往不深。
不過拓拔泓也找不到別的能跟她有交情,說得上話,自己又信得過的人了。
賀若這些年,在六鎮領兵,擔任軍職,最近還京。他對太后、李益,甚至拓拔泓的事都有耳聞,只是不干他的事情,宮裡面亂七八糟,他見多了,不願摻和。忽然被拓拔泓叫去幹這事,他有些吃驚,不過也答應了。
馮憑這日,意外見到故人了。
她絕食了兩日,許是看到了拓拔泓態度堅決,而她本質上,仍是一個惜命的人。想到宏兒,又想到腹中孩子,她難受到了極處,嗓子乾啞,腸子餓的打了卷,眼前發黑,沒有任何力氣,最後還是沒骨氣的,進了一小碗熱粥。
她躺在床上,渾身無力,她感覺這樣不行,不能這樣折磨自己。把自己身體弄壞了,非但害了自己,也救不了李益,她必須得好起來,堅持下去,才能想出辦法。所以她又囑咐人,說要喝參湯。
賀若來求見時,她正在楊信的伺候下喝參湯,精神已經好些了。
賀若見此情景,知道拓拔泓是過於擔心了。她這個人,是很愛自己的,一路從微賤爬上來,什麼苦沒吃過?求生欲極強,絕不可能這麼自殘。哪怕一時受了氣想不開,只要那一陣過去了,她自己就能想辦法活下去。當初拓拔叡死了,她那樣悲痛,不也很快就找到了新歡了嗎?這個人是至情,也無情。本能還是趨利避害的。
看到賀若,她很吃驚。一張蒼白的臉,神情冷淡地扭頭看過來:“皇上讓你來的?”
賀若避開這問,道:“臣聽說太后最近身體不適。”
“我怕是快死了。”
眼前的青年男人容貌豔麗,皎若好女,正是當年那個賀若了,這麼多年他長相也沒變。面對這樣一位美男子,馮憑卻是沒什麼好臉色。她原本跟賀若的交情就不深,屬於白頭如新知的那一類關係。而今在她眼裡,這人也僅僅是“拓拔叡的好朋友”。拓拔叡的好朋友並非她的朋友,她極厭惡的一皺眉,說出來的話也不好聽:“你是來提前弔唁的嗎?也好,皇上不肯見我,你可以幫我向他傳遞一下我的遺言。”
賀若上一次見她,是拓拔叡剛剛過世,距現在也不過四五年。她跟四五年前相比,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陌生的有點不認識。
這四五年裡,確實也發生了許多事情。
賀若一時感覺詭異,又像從未認識過她,又像現在才是真正的她。或許她一直以來的性情就是這樣的,只是從前一直在剋制。
她和拓拔叡的婚姻,他一直是知道的。
他那時在先帝身邊,才十幾歲。她剛來到先帝身旁才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