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五年前的殤痛,逼迫自己狠下心對他,只為了他的放手,不該是這最後一段日子,唯一的點綴。
不管怎樣,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五年前的回憶,不管怎樣,那些回憶,永被埋入塵埃裡,才是最好的。
“我也是為孩子求這個恩賞。在後宮中,沒有母親疼愛的孩子,是最可憐的,可,若是交給別人,還不如交給範容華,她個性懦婉,不是爭強好勝之人,加上她的家世也不至於會成為任何的威脅,無疑,是最適合的人選。”
徐徐說出這句話,她幾乎是要抿住嘴唇,方能將這句話,說得如此坦然,而不至於夾雜了太多的難耐。
亦隨著這句話的說出,他明白她的意思。
哪怕,她沒有將話說完整,這意思,他懂。
畢竟,他這幾日,是翻了範挽的牌子,方是來了這,如此,她始終是藉著範挽的名義代寢,而,只要他不說,那麼,這個孩子,轉由範挽收養,也最是妥當的。
這個恩典,最終還是成了另外一種‘恩典’。
其實,他何嘗不曾希冀過,待到懷上子嗣的那一日,她會願意留在他的身邊,若是那樣,無論怎樣,不管前朝的銀狐之說,抑或是這代寢之事,他都會想法子,轉化過去。
可,這一語,分明,她還是隻想走的。
然,即便這樣,她卻是開始為這孩子想一些安排,這,是否能間接說明,這個孩子,在她心裡,沒有因為他的緣故,變得一併厭惡呢?
而他呢?
放她離開,要下多少的決心,唯有他自己清楚。
一如,先前換上太監的服飾,僅為了到冷宮瞧她一眼,需要多大的勇氣,也唯有他自己清楚。
源於,彼時,他不確定她是否會應允那所謂的‘交易’,若冒然讓她入得密道內的殿宇,恐怕僅會適得其反。
在那些口是心非的殘忍過後,他的心越來越空虛,也能覺到,離她越來越遠,睿明如他,在那些慍怒逐漸消退後,終是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她,不再屬於他了。
或者該說,她,從來,都是不屬於他的。
一念過,甫啟唇,聲音是沙啞的,許是今日這幾日的天氣太為乾燥,也許是胥貴姬的事終太過乏心,也許,僅是因為她的緣故:
“好,朕——允准。”
語落,她卻是沒有稱謝。
隨著這一句話的說出,她和他之間剩下的,或許,不過是一個子嗣的牽連了。
那些花燈,仍是熠熠生輝的懸在那,她瞧著那些花燈,手,不自禁地撫上那,忽然,輕聲:
“皇上,聽說,坤宮裡,最好的御酒是青梅酒,今晚,能否讓我品一下?”
有些突兀的請求,卻是在這了卻的時分,何妨,用這不會醉的酒來讓自己一醉,來讓自己不再執念某些事呢?
青梅酒,最初是她偶然從師祖的札記裡看到過,只說是,醇厚不醉,能養心肺的功效。
可,這酒,沒有留下任何釀造的法子,僅記載,惟獨坤宮方有。
彼時,她對這種酒是感興趣的,她不貪酒,卻是想釀出一甕能讓人記住的酒。
然,在未晞谷的時候,每日的時間都是學習醫理,更逞論釀酒呢?
於是,直到回錦宮後,方釀出了白露釀。
入口醇厚,能調理身子,但確還是過五杯就會醉的白露釀。
終究做不成青梅酒那樣。
在那時,她仍是記著這青梅酒的。甚至,想讓那一人來品評,白露釀和青梅酒相比,他更喜歡哪種。
可惜,後來,所有的記憶都塵封去,到了繼續擁有那隅記憶的時候,卻已然,離那青梅酒很遠了。
如果說,這青梅酒是種執念,那麼在執念得到滿足時,是否,就能放下呢?
一如現在,哪怕,再回避,她都瞧得出,他對她的用心,這份心,是曾經的她,求之不得的,所以,得到的時候,是否也能徹底放下。
唯有在無愛,無恨的土壤上,其實,才會滋生曼陀羅花。
而不是,因血澆灌,為恨而生的曼殊沙華。
“好。”西陵夙同樣是允諾的,吩咐下去,不多一會,便有海公公親自將一甕酒搬了上來。
那甕酒顯見是存了些許年份,搬到几案上的剎那,海公公的用力是輕柔的,揭開蓋子,卻沒有陳年的酒香,但當用勺子,舀上些許的酒,隨著勺子入酒的攪動,那酒香,才蔓延開來,只一聞,便讓人覺得,世間再美的酒,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