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言觀色,我這顆自以為會永遠年輕的心,忽地蒼老。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老者前來教誨,我哪天才能清醒,哪天才能開始思考著行走。過去的日子裡,經是潛心念了,卻沒有前行半步,沒有從經書中擷取絲毫智慧,並且,我從來沒有為此問過自己,唸經到底是為了什麼,反而自圓其說,我沒有所思是因為沒有所貪。
我也不敢想象,當年那座莊嚴肅穆的全福園,現在荒蕪成了什麼樣子。六七十年沒有來過,師傅的福塔一直沒有加高,現在是不是已成平地?這個問題刺痛著我,讓我又一次想起老者臨走前說的話,“不是所有的過失都可以補救,但是,必須盡力去補救所有的過失。”想起這句話,我不禁加快了腳步。從此刻開始,我要珍惜生命中的每時每刻,用餘下的不多的生命來彌補過失並超越自己。
為了提醒後來人不忘五福法和師傅的教誨,也為了讓世人見證每一個五福全在有生之年是否用心作為,《五福經》中要求,所有的五福全圓滿之後,其福塔只搭建好底座和第一層,然後由他的弟子也就是新繼任的五福全負責為其加高福塔。為師傅加高福塔是有條件的,必須在自己證悟了什麼並依此證悟影響並幫助了世人才可以加高一次,而且,每次增加的高度是個定數,不可以隨便加高。
幾十年來,我只為師傅加高過一次福塔,就是七十多年前因為師傅的蘭花死了,我帶人去祭奠師傅而使人們躲過了震災那次。後來的歲月中,我一直以“超然物外,不為表相所累”為指導思想,不但沒有來探望過師傅,更沒有想過怎樣才能為其加高福塔。如今,在我就要與師傅面對,用自己曾經所有的私小與師傅面對時,我明白了為什麼師傅在臨終前說,“如果以五福全的身份總結自己,寬容地說我是一個廢人,嚴格地說我根本就不算人。”原來,師傅早就知道我是個不孝的弟子,是個不信的五福全,可他並沒有責備我,只是遺憾自己沒有教育好我,只是期望我能夠早日幡然悔悟。
“師傅,我醒了,雖然晚了幾十年,畢竟在活著時醒來了。就算我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彌補過失,也要在有生之年現身說法,讓後來人少走彎路。”我每走一步就施一次五福禮,每施一次五福禮都為今後的人生設定了一個前行的路標。
來到全福園前,我渾身的衣服已經被淚水和汗水打溼了,我的心也被淚水和汗水清洗了一遍。當整理了衣服、揩乾了淚水,準備向裡面的各位前輩深施五福禮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五福園裡樹木林立,福塔肅然,芳草青青,蘭香四溢,福塔之間的小路上,鋪著色彩斑斕的石子,偶爾還有幾隻用石子拼成的美麗的鳳凰,或棲或舞。這儼然如經書中所描述的齊天國裡的美景,一下子活潑了我的心情,也讓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施過禮後,我脫下鞋子,光著腳走進五福園。我在每一座福塔前施禮謝罪,請他們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後人,也請他們相信今後的我會像初生的嬰兒一樣茁壯成長;我在每株蘭花前頂禮道謝,感謝它們以不變的美麗和幽香,陪伴著先祖先師們。
來到師傅的福塔前時,我的心已經漸漸地平靜下來。我深知,過多的懺悔並不能抵消我所犯下的過錯,與其不停地悔罪,不如靜下心來好好地思辨一下,現世間,人們最缺少的是什麼,最需要的是什麼,一個合格的五福全又能為人們做些什麼。這樣想著,我不禁開始感謝賜福院裡的人們。雖然,他們的悟性和德行都不太好,所做的事又以牟利為主,雖然他們向人們傳播的是即時享樂的理念,但是,他們畢竟在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下給了人們一份精神寄託;在這樣迷茫的末世之時,給了人們一份希望。想到這裡,我暗自慚愧,我從來沒有到他們的院裡體驗過,也沒有人對我說過他們的理念,我憑什麼認定他們的悟性和德行不好呢?對毫不瞭解的事情妄下斷言,把他們想象成妖魔鬼怪,只能說明我的心裡隱藏著惡念。這樣醒悟的時候,我又想起了病重之時,曾看到他們和其他人一樣,慈眉善目,言語溫和,一舉一動中都透露出優雅端莊,我決定以後要好好了解了解他們,與他們互補短長,攜手做一些有利於人們的事。
正想得入神,一位青年出現在眼前,畢恭畢敬地向我施禮後,虔誠地說:“德弘師傅,您來了。我父親說,總有一天您會來福園悟法,他還真沒說錯。”
青年四十歲左右,品相端正,舉止舒展,語音清亮,語調溫和,似曾相識的樣子。我連忙以禮相還,試問他怎麼知道我叫德弘,然後感謝他把全福園打理得如同齊天國一般。青年再次施禮,連聲說:“德弘師傅折殺我了,晚輩萬不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