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以後,大學校門實質上已經對農村地主富農子女關閉。雖然“###”前沒有任何檔案明文禁止地主富農子女上大學,卻是當時的既成事實。這些情況在“###”之後一度有所披露,其中曾引起過震動的,是錢宗仁(1942—1985年)的經歷。
錢宗仁是湖南湘鄉縣長豐公社滸洲大隊人。勤奮好學,卻因出身富農而幾次喪失升大學的機會。後來隻身到新疆謀生,成為實驗林場一名職工。“###”期間被批鬥並遣送回原籍,1974年落實政策回到新疆阿克蘇。他天分甚高,刻苦自學過高等數學等諸多課程,並達到了一定水平。他長達20年的坎坷經歷,以及他在逆境中自強不息的精神感動了一位到當地採訪的女作家,她於1984年寫出報告文學《胡楊淚》《胡楊淚》,《文匯月刊》,1984年第4期。,提出“左”的思想埋沒人才和摧殘人才等在當時算是非常尖銳的問題,錢宗仁的事蹟由此而得以為世人所知,並引起相當大的反響。但此後僅僅一年(1985),他就患肝癌去世,時年41歲。
錢宗仁一生行跡,我們這裡不擬多費篇幅,只想根據錢宗仁的自述和幾篇曾公開發表過的證明檔案,敘述他當年不得入學的經過,這些出自當事人之手的檔案,應該是基本可信的上述材料均見於朱正編:《不要忘記錢宗仁》,海南出版社1995年版。。
錢宗仁於1962年第一次報考大學,據他在《冤屈集一身,丹心有誰識——一個自學青年的經歷自述》中回憶:“我的高考成績特別優秀,據說列全省前10名中。清華大學錄取小組正準備錄取我,王壽松(注:錢所在的湘鄉二中黨支部副書記)趕到招生辦公室,將我的政審結論改為‘不宜錄取’加蓋公章,要回材料,最終被淘汰。”
回鄉知青的處境(6)
1963年他再次參加高考,據證明材料:
湘鄉縣教育局落實政策辦公室焦仲付(1983年3月22日):“(錢宗仁)1963年考取哈爾濱工業大學,該員8月份接到通知後,9月即應入學,由於該大隊已開展面上四清,蹲點的公社副書記×××即向該大隊的幹部打招呼,不讓簽發遷移戶口糧食關係,因該員家庭出身富農,錢再三請求,未予解決,只好空手赴哈工大……”
滸洲大隊(1982年3月31日):“錢宗仁住我大隊第二生產隊,富農成分,本人系地富子女,於1962年在湘鄉二中高中部畢業,1963年考取哈爾濱工業大學,那時我地正在開展農村面上四清運動,由於當時極左路線影響,貫徹階級路線堅決,四清工作隊認為,地富子女不能上大學,加之其父錢福喬那時表現不好,所以就未發遷移證,拒絕了他上大學的機會。”
錢宗仁空手到哈工大,三個月後終被送回。
1964年第三次考大學,據錢宗仁以第三人稱寫的自傳材料(據遺稿排印):“公社曾書記本已答應了,一位姓伍的公社幹部還在錢宗仁的筆記本上籤了字,寫了些勉勵的話,但一經討論,覺得不對,說他若上成學,不就說明公社以前都做錯了嗎,現在的辦法就是不理睬他。害得錢宗仁滿懷希望地準備了幾個月,沒有拿到准考證。”
錢宗仁由於學習成績特別出色,曾深得教師和一些幹部的同情,所以才會有考取大學再被退回等一系列波折,至於一般地富子女,早在學校政審那一關,基本上就已經以“不宜錄取”為由而被淘汰出局了。
在學校的青年對於未來多少會抱有憧憬和希望,回到農村便一切終成泡影。“四清”之後回鄉的地富子女,是被當地幹部和農民與地富同等看待的。有些地主和富農家庭出身的團員抱怨說,回鄉後,當地不讓他們擔任生產隊幹部,甚至有的隊幹部只讓他們參加地富分子會議。有的黨支部不準團員與地富和反革命子女結婚,回鄉的地富子女找不到物件,成為一個普遍問題。山東有個1956年即已入團的地富子弟向團報寫信反映說,回鄉後團組織開會從來不通知他,他因此而十分苦惱。湖南衡陽的一個高中畢業生也說:“我是地主出身,回鄉後隊裡把我和父親同等對待,不讓四類分子參加的會也不讓我參加,這豈不是剝奪了我的政治權利嗎?回鄉後這不讓我參加那不准我進去,等於用一條無形的鎖鏈把我鎖住了,這樣的生活實在無味悽然”,“我想不通,因為再好再忠心的人,轉彎抹角都可能找到一個什麼親族是反人民的”。《回鄉知識青年的要求》,《團的情況》,1964年第11期。山西和順縣青年牛成貴一度盲目外流,回鄉後別人分全年口糧260斤,小片荒地補助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