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你總得把事情弄清楚。
他踉蹌地走向大門。
要壓抑下噁心欲吐的感覺愈來愈難,還要加上雙重影像的糾纏。
他踏上前廊,伸出手,剛好抓住門框才沒摔下去。他努力撐住身體。他抓住敲門的銅環,將它往上提,雙手無法控制地抖個不停。
他完全不給自己再考慮一下的機會。
他將銅環在金屬片上敲了四下。
感覺像有人每隔四秒就在他的頭上重擊一拳。他的視線出現許多小小的黑洞,像小昆蟲似地到處亂飛。
他可以聽到門的另一邊踩在硬木地板上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他的膝蓋頓時癱軟。
他抱住一根支撐前廊屋頂的柱子保持平衡。
厚重的木門被拉開,一個應該是他父親年紀的男人透過紗門瞪著他。高而瘦的身材,頭頂上有一撮白髮,山羊鬍,臉頰上不明顯的紅血管顯示他喝了不少酒。
請問有什麼事?男人問。
他站直身體,用力眨眼對抗嚴重的偏頭痛。他放開手,費力地站穩。
你是麥肯嗎?他可以聽到自己聲音中的懼意,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也聽得出來。
真討厭自己這副膽小怯懦的樣子。
老先生傾身靠向紗門,仔細打量自家前廊上的陌生人。
你有什麼事?
你是麥肯嗎?
是。
他移近一點,老先生的身影清楚許多,他能聞到他撥出的空氣中帶著紅酒特有的酸甜味道。
你認識我嗎?
什麼?
到了此時,恐懼已經發酵成怒氣。
你。認。識。我。嗎。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嗎?
老先生說:在這之前,我根本從來沒有見過你。
真的嗎?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頭。這個鎮還有其他叫麥肯的人嗎?
據我所知,沒有。麥肯推開紗門,鼓起勇氣踏上前廊。兄弟,你看起來不大好。
我確實不大好。
你出了什麼事?
你告訴我啊!麥肯。
屋子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親愛的?沒什麼事吧?
對,珍,沒事!麥肯瞪著他。不如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吧?你受傷了。你需要——
我不會跟你去任何地方的。
那麼,你到我家來做什麼?麥肯的聲音透露著不耐煩。我剛才說要幫你。你不要。好。可是……
麥肯還在講,可是他的話卻開始消失,被他胃部發出的如雷響聲淹沒,聲音之大簡直像有一列火車正高速向他衝來。他眼前的黑洞數量更多了,世界不停晃動。他的腿再也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連五秒鐘都不行,如果他的頭沒在那之前先爆炸的話。
他抬頭看著麥肯,他的嘴巴還在動個不停。那列火車發出巨響衝向他,密集的聲量一拳一拳殘忍地重擊著他的頭,可是他沒辦法把視線從麥肯的嘴巴移開,老先生的牙齒閃閃發光,上下接合,不斷地製造出聲音。天啊!那個聲音,那種抽痛——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膝蓋癱軟。
甚至沒有發覺他正在往後倒。
上一秒鐘他還站在前廊。
下一秒鐘他已經躺在草地上。
背部著地,直挺挺地躺著,頭顱因重重撞上地面而昏眩不已,
現在,麥肯在他上方盤旋,先檢視他,再將雙手按在膝蓋上,彎腰。老先生不知道仍然在說些什麼,可是腦子裡的火車聲實在太大了,他什麼都聽不到。
他就要失去意識了……他可以感覺到,再過幾秒鐘……他不想再受疼痛的折磨,失去意識確實蠻不錯的,可是……
答案。
就在那裡。
這麼接近了。
一點道理都沒有。可是麥肯的嘴巴里有東西。他的牙齒。他無法將視線移開,他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裡。
真相。
一切的解答。
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不要再掙扎。
不要再這麼想找到它。
不要再想了。
就讓它自己來找他吧!
那排……牙齒……那排牙齒……那排牙齒那排牙齒那排牙齒那排牙齒那排牙齒……
它們不是牙齒。
它們是一片閃閃發亮的格柵,上頭鑲了字:
麥肯
就鑲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