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拉開濃郁的墨色帷幕,寒冷的冬夜在人們的沉睡中慢慢沉寂。只是,夜總是漫長的讓人無法想象,平靜的湖面下總是暗流湧動。
沉重的宮門發出沉悶的響聲,金黃色的門釘在暗夜中依然閃爍著奪人的光彩。一輛華蓋馬車迅速向宮外駛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皇帝的寶座原就不該屬於他,推辭不就算他識相”多鐸扶正了頭上的藏藍色貂皮暖帽,向身後的軟墊靠去。
憤憤不平的神色隨著馬車的顛簸而不停的在多爾袞眼前晃動。
“現在可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多爾袞擺弄著手中的朝珠,神色凜然。“你也瞧見了,薩哈廉帶著親貴們擁戴大汗,他雖有推辭,實則不過是暗示大家要先把朝鮮的事兒處理妥了。”
“我知道。”多鐸不耐煩的撇嘴,“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哥,我就是不服這一切原本就是父汗留給你的,他皇太極憑什麼?”
多鐸緊握的拳頭砸在馬車上,連外面趕車的吉爾格都為之一愣。
“憑他是四哥。”多爾袞面色平靜,可聲音裡卻帶著凜冽的寒意。那句四哥,說的咬牙切齒。
“我心裡他不過就是八阿哥,四大貝勒算什麼?當初他一沒有代善哥哥的……”
“噓”多爾袞用食指點住多鐸的雙唇,“四大貝勒,如今可只剩下代善哥哥了。你我都明白原因,切莫再提代善哥哥。他年紀大了,不為自己著想也正該為自己的子孫鋪路不是?”
多鐸眉心擰成結,看向多爾袞的眸色越沉越深,如墨色寶玉一般的深邃迷人。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心裡那句狠話。在皇太極面前,他們真的太稚嫩。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多鐸,忍耐,如今還不到時候。”多爾袞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彷彿想要用自己的力量讓多鐸內心翻湧的恨意平息。
“你總是用忍耐來敷衍我。眼看著他就要登基了哥,你到底在等什麼?真的要等到他把咱們的勢力都吞掉?先是代善哥哥,後是莽古濟姐姐,但凡與你我親厚的他都要打擊。他再防著咱們呢。”
“總有天他會放下防備的,我在等這個機會。”多爾袞深邃的眼眸像一潭不見底的池水,讓人猜不透心思。
仇恨在心底萌生,滋長,一口一口吞噬著一個原本善良美好的靈魂。
天聰九年的年末異常繁忙,當蒙古諸貝勒再次請求皇太極登基稱帝后,他終於做了心中期盼已久的應允。
十二月,浩大的祭陵隊伍從皇宮出發,開向後來被稱為福陵的地方。那個努爾哈赤和阿巴亥共同沉睡的陵寢。
行宮的環境雖然舒適,可卻總也比不上住慣了的貝勒府舒坦。青玉原本身子嬌弱,又在寒風中陪多鐸傷感了幾個時辰。在祭陵的第二天就光榮的病倒了,整天除了呆在行宮中,並不能參加任何活動。
“原是想讓阿瑪,額娘好好瞧瞧你。卻不料竟讓你染了風寒。”回程的馬車裡,多鐸攬著青玉,將自己身上的大衣也一併裹在她身上。
青玉燒的暈暈沉沉,眼神飄忽不定的看著隨風擺動的厚重棉簾。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笑的有些蒼白。
“也不知道他們二老滿不滿意我這個媳婦兒。”
“自然是滿意的,我什麼時候錯過?”多鐸嘴角微揚,渾然天成的貴氣襯的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青玉不覺看的有些失神,心中一陣恍惚。很多時候你愛的人在你身邊,朝夕相處可卻依然不能感到安心,彷彿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多鐸明朗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還能擁有多久,如果有天睜開眼睛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怎麼辦?
溫熱的呼吸撲在臉上,額頭上印下溫潤的一吻,青玉緊緊縮在多鐸的懷裡,“如果全世界就只有咱們倆多好。”
多鐸環著青玉的手一頓,眼眸中閃著憂傷的色澤,“下輩子,你若還跟我,咱們就做一對平民夫妻。”
“下輩子?你想的美誰知道你會變什麼?要是個跛子,麻子我可不幹”青玉仰起頭,柔波盪漾的雙眸帶著促狹的笑意,竟有一種攝人魂魄的魔力。
多鐸用力將她攬入懷中,“到時候說不準你還是個胖子,矮子呢。爺都不嫌棄你,你怎麼能嫌棄我?”
“那我勉強答應你?”
“哈哈……說好了的,下輩子你也跟著我。”
爽朗的笑聲從馬車內傳出,迴盪在皚皚白雪的曠野,馬車踏著愉悅的節奏,向盛京城內駛去。
皇家的正月總是熱鬧的讓人惱火,一直到了元宵節後,一切才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