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仲傑一發話,兩人頓時啞了火。苗仲傑卻冷冷一哼,抬起眼簾問沒張口的張竇禮,“人手可都備齊了?”“前夜便佈置妥當了。”為了出事能摘開干係,張竇禮特意花了重金請江湖中人。他慢慢吐出胸中鬱氣,沉聲道,“下官特意找得風滿樓,風滿樓行事,朝廷不管的。”風滿樓乃江湖上有名的賞金殺手組織,樓中掛牌了江湖中上百名絕頂高手。只要價格出得公道,他們什麼生意都接。朝堂上不少高官為了剷除政敵,私下求助於風滿樓。朝廷管也管過,奈何風滿樓中之人個個行蹤不定,武藝又高深莫測,根本查不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動不了風滿樓,之後便不了了之。苗仲傑聞言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這事兒交於你來安排便是。”張竇禮心裡隱隱有些慌,總覺得太過順利了。然而在座的幾人老神在在,他只能暫且將這股子心慌按下去。身為花城太守,張竇禮自然是花城最大的官兒。天高皇帝遠,地方官便是百姓的天百姓的地。得太守另眼相待,那是最榮耀不過的事兒。所以哪怕賓客知此次生辰宴不過太守為府上貴客所辦,也興致勃勃攜了妻女前來參宴。周公子進府,庭院中已經有不少賓客到了,此時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寒暄。張府的這宴辦得著實不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一般規矩嚴些的世家,不論大宴小宴,男賓與女眷的席面也要區分開。然而他進了院子發現,張府的來客不論男女全集中在一處,甚至不少未出閣的姑娘,也毫不避諱地摻和在其中。丫頭們端著托盤從中穿過,有些姑娘更甚者,當眾與同齡的哥兒嬉笑。周公子隱隱皺眉,心道還好小媳婦兒沒跟來,否則定要被帶壞。不過面上卻未曾有什麼,隻眼眼觀鼻鼻觀心地尋一處清淨的地兒,身姿筆直地端坐著。他圖清靜,卻依舊擋不了旁人窺探他。幾個活泛些的姑娘,從周公子的腿踏入院子起便注意到這個人。高大的身材,清雋的容貌,以及出塵的氣質,愣是把一眾人襯成了土鱉。少女慕愛,不論京城還是荊州,哪兒都一個樣兒。相貌好自然就格外引人注目,姑娘們咬著耳朵,總拿眼睛去瞥周公子。她們可是花城頂頂貴重的姑娘家,若在平日裡,除非太守家的公子。尋常人家的子弟,她們素來連眼風都不給。今日頭一回陌生公子得她們青眼,已經算屈尊降貴。奈何她們俏眼飛給瞎子看,眼睛都眨疼了,得不到周公子哪怕一眼的回應。有幾個大膽些的,在周公子的身後幽幽地打轉,明目張膽地遞來眼神試圖搭話。然而周公子眼裡只有茶杯,皆以低頭飲茶沒看見給化解了。心有不甘,姑娘們不禁咬起了唇。她們雖說是商戶,但能來的家中得太守看重的。雖說士農工商,商人最低賤,但在花城,他們的身份實則比之主簿家的姑娘還體面幾分。若非貪圖周公子姿容絕色,當真看不上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姑娘們不由心中著惱,暗恨這公子不解風情。到底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們再不講究規矩,也不好鬧得太出格,於是只能作罷。周公子則盯著杯中一圈一圈盪開的波紋,眼眸漸漸幽深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張竇禮拱著手姍姍來遲。他人一到場,在座之人全站了起來。太守老爺平日忙於公務,不常見到,在座自然一擁而上。恭維之語不絕於耳,周博雅在席位上沒動,張竇禮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到他身上。親眼所見,才切身體味到下人所言‘極俊極雅’是何意。周公子的容色,委實震驚了他。張竇禮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此時看到人,他忽然就多了幾絲篤定。貌美者有潘安宋玉,俊逸者則子都宋文公,以相貌青史留名的,往日他覺得是個笑話。但如今看到真人,想著大召三公子,周博雅,沐長風,趙小王爺。若真有稱頌那般俊美,大體就是眼前這幅模樣。張竇禮心下忽然沉下去。但還是抱了一絲僥倖。隨口寒暄幾句,打發了一種圍上來的地方豪紳,張竇禮身旁的小廝朗聲宣佈開宴。商戶們有些嘴都沒張便失了先機,不免有些悻悻。開宴之後,周公子方才意識到先前想錯了。只因女客全部移至後院。砸著嘴回了席位,就見身姿婀娜的丫鬟捧著菜餚,魚貫而入。菜品一盤盤擺上桌案,姿色上乘的侍女卻並未隨之退下,而是每人手捧著一壺酒水。嫋嫋婷婷地坐到男客的席位邊,半靠著桌案,貼身伺候酒水。周公子冷眼看著,見在座一幅見慣不怪的模樣,眼底的暗芒越積越深。他身旁伺候的,是一個紫紗衣的略豐潤的婢女。胸口鼓囊囊的物件兒似乎要將那點可憐的布料漲破,此時這侍女不僅不以為恥,還藉著斟酒的動作靠近他,故意地擠壓胸口,擠得胸口兩團呼之欲出,直教周公子看了反感不已。他於是也沒憋著,嘩啦一下揮翻了那女子手中的酒壺,站起了身。只見那女子哎呀一聲嬌啼,撲到在地上便露出了半邊肩膀。這般動靜不小,立即所有人目光都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