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老成人,不會曲流拐彎哩。”滑氏道:“你罷麼!他方才說,他把四五里路只當耍哩,咱進城將近一年了,不要銀子時,就沒有多耍幾遭兒。”惠養民道:“咱哥是個忙人,你不記哩咱在鄉里時,咱哥不是地裡就是園裡。他是個勤謹人,沒事顧不得進城。”滑氏道:“就是任憑再忙,再顧不哩,也該進城來瞧瞧,略遮遮外人眼目,說是你還有個哥哩。”惠養民道:“我方才沒說,咱哥是個老成人。”滑氏道:“你不說罷!你哥是老成人?適才我說,咱進城來比不得在鄉里,孩子們也要穿戴些,省的禿尾巴鵪鶉似的,也惹人笑話。你哥就把你那前窩子兒,上下看了兩眼,真正看了我一臉火。難說我會唱《蘆花記》麼?你還說他不會曲流拐彎哩。”惠養民道:“我跟咱哥對臉坐著,難說我就沒見,偏偏你就看見了。”滑氏道:“你那心不知往那裡去了,你會看見啥呀。”惠養民道:“我的心在銀子上。我並不曾換錢,你怎的說我換的錢都花盡了,哄咱哥呢?”
滑氏道:“你既然把你哥直當成一個哥,你方才為啥不白證住我,說:‘我不曾換錢,他嬸子說的是瞎話。”昂然把銀子拿出來,交給他帶回去。分明你也是舍不的銀子,卻說我撒白話。依我說,你自今以後,再不聖人罷,聽著我不得大錯。”
原來譚紹聞於夏月時候,曾送過業師束金十二兩。滑氏與惠養民袵席之間,商量存手裡,以入私囊。今日惠養民見胞兄至誠無他,手足之情,悽然有感,覺得向來夫妻夜間商量的話,全算不得一個人,一心要將銀撤出來,送還家中抵債,以解胞兄燃眉之急。因說道:“聽著你也罷,不聽著你也罷,你把那銀子拿來我看看。”滑氏發急道:“我白給了人了,你不看罷。”
惠養民笑道:“你一發信口胡說起來。我看一看該怎的。”滑氏咬住牙直不拿出來。惠養民也有爭執的意思。只見趙大兒同爨婦樊婆,拿了一個拜匣來了。滑氏道:“那不是西院的趙大姐來了,你躲開些,人家好說話。”惠養民少不得上碧草軒去了。
趙大兒笑嘻嘻進房說道:“俺大奶請師奶明午西院坐坐哩。”
滑氏道:“擾的多了,竟是不好意思的。”大兒道:“沒啥好的吃,閒坐坐說話兒罷。”滑氏道:“你也會這般巧說。”趙大兒、樊婆又說了一陣閒話走訖。
惠養民回來,晚間又盤問這宗銀子,滑氏一味蠻纏,用言語支吾,是不必再講了。
到次日傍午時節,趙大兒來請,滑氏換了新衣服,抱定四象,赴席而來。王氏同孔慧娘後門相迎。進的堂樓,各為禮坐下,滑氏道:“春天才擾過,今日又來打擾。”王氏道:“一年慢待,全要師孃包涵。”須臾排下餚饌,滑氏正座,王氏打橫,孔慧娘桌角兒斜籤相陪。滑氏道:“奶奶真正有福,娶的媳婦人有人才,肚有肚才。”王氏道:“可惜只是一個通氄。”
滑氏道:“可有喜事麼?”王氏道:“也不知是病,是怎的。他每日只害心裡不好,肚裡有一塊子。”孔慧娘把臉紅了,俯首無言。滑氏道:“我著實愛見這娃子,臉兒耐端相。”王氏是個好扯撈的人,便道:“把他認到師孃跟前何如?”滑氏道:“我可也高攀不起,家兒窮,也沒啥給娃子。”王氏道:“師孃巧說哩。”孔慧娘急道:“本來是師母,我就算是媳婦兒一般,若認成於娘,倒顯的不親了。”恰好冰梅抱的興官兒來,說:“他醒了,要尋奶奶哩。”王氏道:“你也沒與師奶奶見個禮兒。”冰梅將興官遞與王氏,望上拜了兩拜。滑氏抱著孩子,急忙答禮讓坐。王氏道:“既然師奶奶叫你坐,把杌子掇過來,你就這裡坐。”滑氏又誇個不了。王氏指著冰梅道:“這娃子沒孃家,沒處兒行走。師孃若不嫌棄,叫他拜在跟前何如。”滑氏道:“不嫌我窮,沒啥貼賠孩子麼?”王氏道:“師孃可是沒啥說了。”就叫冰梅磕頭,冰梅只得望上為禮。滑氏抱著四象急忙出席,一隻手拉住道:“好娃子,一說就有。”
重斟入席,四象兒啼哭起來,興官兒瞪著小眼兒只是看。滑氏道:“你看你這小舅沒材料,就該叫外甥兒按住打你一頓才好。”
王氏便叫冰梅接過去:“你乾孃好便宜吃些菜兒。”彼此親家母相稱,好不親熱。
說話中間,便道及來年之事。滑氏道:“家中欠人家些行息銀子,把俺哥急的了不成。弟兄們商量,真正顧得鄉里,顧不得城裡。”王氏道:“奉屈先生一年,心裡過不去,來年一定要再添上些學課。只是連年日子不行,不得很多了。親家母回去,好歹攛掇再留一年。先生教的好,比不得舊年侯先生,每日只是抹牌。倒是那師孃卻很好,與親家母一樣熱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