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風結束,獄警們把全部囚犯趕回監倉。
回到C區58號監房,擦乾身上的汗,坐下來開啟抽屜,翻開我的小簿子,剛才寫到“一路流著眼淚狂奔而去……”。
接著寫我的故事——
午夜漫步。
我被保出派出所,卻又逃離了父母。在黑夜不知走了多久,才發現前頭一片喧鬧,無數霓虹燈閃爍,路邊排列大大小小的招牌,不時傳出樂隊的歌聲。
衡山路,這裡佈滿了各種酒吧,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路邊許多人在拉生意,尤其我這樣年輕的單身男子,更成為眾人招呼的物件。我絲毫沒有理睬,彷彿身邊繁華的不夜城已然消失,走進一片空曠的沙漠,抬頭卻不見星空。
精神有些恍惚,拳頭還隱隱作痛,今晚怎麼了?媽媽說我從沒這麼衝動過,從小到大也沒打過架,頭一回脾氣那麼暴躁,也是頭一回有人被我打得滿臉是血。
真實太愚蠢了!那個瞬間我徹底失控,現在卻追悔莫及。就算那傢伙真的不是人,我也沒必要要這麼做,非但不能要回貨款,反而會傷害自己,只能默默承受這個後果。
“高能!”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茫然回頭只見一個年輕女子。霓虹燈照亮了漂亮的臉蛋,我皺起眉頭思索,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
“怎麼,把我忘記了?我是馬小悅。”
她微笑著走到我面前,甩了甩帶著香水味的長髮。
“馬小悅?”
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對,老同學“唐僧”告訴我的,我們以前的班長馬小悅,也是當年的一朵校花,我還諳練過她呢!
“我……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的高中班長?”才意識到自己身上有些髒,臉上還有大家留下的痕跡,只得低頭 道,“世界真是太小了。”
馬小悅也很意外,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真沒想到能再見到你,已經有七八年沒見了吧。”
“啊,你過得還好吧。”
我極力掩飾自己的落魄,不敢面對初戀的夢中人(假如暗戀也算初戀的話),可惜她從不曾知道過。
午夜閃爍的燈光下,她發覺了我的不對勁,“高能,你臉上怎麼了?”
更不敢看她的眼睛,轉頭道:“沒,沒什麼。”
一輛銀色的寶馬530長軸距版呼嘯而來,停在馬小悅身邊。
“高能,我先走了,再見!”
她開啟寶馬車門坐進去,開車的是個年輕男人,輕暱地捏她的臉蛋。
我什麼都沒說,自卑地後退幾步,目送寶馬載著馬小悅遠去。
身後是間小酒吧,傳出吉他彈唱的許巍的歌。這樣的夜我已無處可去,索性鑽如酒吧,點了一杯黑啤借酒消愁。坐在遠離吧檯的角落,抓著疼痛難消的拳頭,知道自己根本不勝酒力,卻舉起杯子大口灌下去——至少總比找人打架好些。
自斟自飲兩大杯,已感到腦袋發脹,整張臉都好像燒了起來,心跳快了好幾倍。一邊聽著歌手彈唱,一邊莫數自己的脈搏,究竟麻醉了神經,卻絲毫不能減弱心裡的痛楚,反而像黑暗的池塘,將我沉入更深的水底。
當我要被麻醉和悲傷淹沒時,一個女子走入朦朧的視線,我下意識地喊道:“馬小悅?”
等她坐到我身邊,才發現是另外一張面孔。
雖然光線昏暗,雖然醉眼迷離,我仍然在幾秒鐘後認出了她。
不可思議,居然是她?
一張典型的中西混血兒的臉龐,栗色長髮在燈光下隱隱閃亮,深邃的雙眼如黑洞吸引著眼球——這張臉昨天還在總裁身邊,今夜便來到酒吧深處。
名字已呼之欲出,卻不再是一身職業裝,而是最新款的牛仔褲和T恤衫,胸口晃著閃亮的水晶掛件。她的個子高挑如外國女孩,卻又不似那般臃腫,反而長著一副中國人的纖腰。
我使勁揉了揉醉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記憶,“你……你是?”
“不認識我了?昨天的公司大會你遲到了,總裁的講話都被你打斷,所以我記住了你。”
“孟歌?”
即便已被酒精麻醉,我依然說出了她的名字——天空集團中國分公司最新到任的總裁助理。
“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莫妮卡。”
他將一個酒杯推到我面前,我恐懼地搖搖頭說:“不……我已經……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是酒,是涼水。”
原來是給我解酒的,我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