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水氣愈發濃郁了。
漸冷的風吹來海水的鹹,變厚的雲壓低飛鳥的翅,森林掀起了不安的浪,落單的鳥巢在樹杈上晃動,似乎隨時會掉下來。
風雨欲來,阿薩思提前進入籠子,透過生鏽的破洞和藤蔓交錯的罅隙,安靜地窺探著天色。
不久,悶雷翻滾的聲音響起,風暴如期而至。
暴雨捶打著籠頂,山風搖晃著電網,她不動聲色地趴在地上,略帶敬畏地看著閃電撕裂天地,那如同樹冠般延展的電弧簡直比她肚子上的傷疤還猙獰。
隱約中,她聽見恐龍的哀嚎從遠方傳來,高高低低,帶著對災害的無力和對死亡的恐懼。
有那麼一瞬,她彷彿閃回到一個熟悉的場景。不知是夢是真,她好像也見過大災降臨的末日,而它們奔向她,越過她,擁抱了滅亡……
莫名地,她對風暴有了新的認識,它似乎是一種可以被預測但無法被規避的偉力。
它不屬於任何人,它只屬於這個世界、這片天地。就像隕落的天火,就像機體的病亡,都是一種無情無形的、為所有生命洗牌的手段。他們、它們和她,皆是置身其中,與之息息相關的一環。
這種感悟無法用語言描述,甚至她也不清楚腦子裡對“災難”產生的想法是什麼,升起的敬意和畏懼又是什麼。
她只知道在她有意識的兩年裡,她不是沒有經歷過風暴,而是隻有上一次和這一次的風暴給了她全新的體驗,就好像——她又重活了一遍,從矇昧得只知吃喝拉撒的野獸變成了略有覺知的新生命。
就在她思緒翻飛時,閃電垂直而下,不偏不倚地劈在樹冠,並波及到了水池旁的病龍屍體上。
佈置沒有白做,差不多了,她想。
見計劃達成,她才安心地閉上眼,伴著隆隆聲入睡。約莫過了半小時,她又醒了一次,因為雷電又劈了她的食物一回。
翌日,雲收雨歇。
空氣中的負離子濃度增加,混著植物摧折的草木味,攪著溼土迸射的根莖香,聞上去分外清新。
阿薩思鑽出籠子,走到被雷劈了兩遍的食物旁,先是低頭嗅了嗅屍塊的焦味,覺得自己的味覺能承受住,這才撕扯起肉來,大口吞嚥。
不得不說,被雷劈過的肉口感確實更好。
或許是高溫消了毒,或許是熟肉口味佳,她很快吃完了病龍的肉塊,且身體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甩了甩尾巴,她決定每逢風暴到來前都要做同樣的準備,只有這樣,病龍的肉才會變得好消化一些,她吃後染病的風險也變得更小。
不過,同樣的機會很少,現實往往是她有肉時雷不來,天打雷時肉不至。
可她萬萬沒想到,人類能“貼心”到這種地步。自從發現她對恐龍肉接受良好後,他們居然把所有被雷劈死的恐龍都冷藏起來,再分批運到她這裡。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而她也在長期進食中確定了一
件事,那就是經過雷電“加工”的肉確實更適合她的體質。
她的個頭在瘋長,幾乎是一月一個樣。前後只過了三個月,她就趕超了當年的迅猛龍的體型,那幾只生鏽的籠子再也裝不下她。
不止如此,她對電擊的耐力也在變強。迄今為止,她已經能抓著電網數十五個數,並在松爪後依然保持基本的神智。
可她的爪心不太扛電,抓久了電網容易燙傷,阻礙了她做進一步的鍛鍊。
無法,為了克服弱點,她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做無限的練習。
左右蘇珊來不了,飼養員按時到,研究員又懶得修補監控,她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需要消磨,要是不找點事做,恐怕她會憋瘋。
四處尋覓一番,她鎖定了一塊巨石。
為了檢測它的硬度,她伸出長甲往上一戳,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坑洞。
還行,能用。
這麼想著,她張開爪子,露出爪心,一巴掌呼在了石頭上。
她想,只要把爪心打爛,下次恢復後它應該會變得厚實一些了。
兩歲零八個月,阿薩思第一次見到了侏羅紀公園的新主管——克萊爾·戴寧。
以人類的眼光看,那是一位美豔颯氣的女士。她留著一頭橙紅的半長髮,穿著幹練的黑西裝,踏著一雙高跟鞋踩過泥濘地,步伐不緊不慢,氣場強大穩定。
而以恐龍的眼光看,那是一份相當健康、精氣神十足的食物。她聞上去很香,由內而外血氣充盈,有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