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還是要回到這裡生活的。
當然,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是,他得開始給赤炎送吃的。一年沒見,冬眠後再醒過來的赤炎食量變大了很多,脾氣也好像變壞了一些,阿籬猜想,可能是因為太久時間沒吃東西,餓的。
每次給赤炎送完吃的後,他都會繞到斷崖邊坐上一會兒。山裡的風很清涼,夕顏花開得很好,嗅著淡淡的清香,把玩著手掌裡的玉佩,腦子裡細細回想著和阿青相遇後一同生活過的點點滴滴,時間也是很好打發的。
阿青送給他的這塊翠玉佩,他後來買了條絲繩掛在脖子上戴著了。有次給赤炎送飯的時候不小心滑了出來被他看到,他告訴他說,這塊翠玉里凝著仙靈氣息,從質地上看,恐怕是出自上九天的靈山。
“送你這塊玉佩的人,應該不是凡類,如果你想找他,或許我可以幫忙。”
赤炎當時是這麼和他說的,他當時不是沒動心,但很快就熄滅了這個念頭。一來是不想給赤炎惹麻煩,他這等卑微的身份,怎麼能隨意踏足上九天地界呢。二來,阿青是自己離開的,找到了又如何?現在想來,阿青當日提出成親,八成是和自己生活久了生起憐憫之心,一時衝動而已,待到獨處一夜冷靜下來,覺得魯莽了,又不知怎麼收場,這才會不告而別吧?
就這樣過吧,或許,時間足夠久後的某天,他們還會見上一面,然後再分開的時候,他想和他好好道一次別,就像師父和然大哥那樣,一起吃頓飯,說說話,然後微笑著送他離開。當年爹爹離開的時候,他太小了,只知道傷心,最後的背影都是淚眼朦朧的,而阿青離開的時候更徹底,連個背影都沒看到。這是他最大的遺憾了。
下山生活的第三年,阿籬就不再每天去牛夫子的學堂上課了,字識得差不多,基本的修行也瞭解了,也就夠了,他並沒有修成正果渡劫成仙的打算。他開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素膳齋和照顧師父身上。
第五年,阿籬開始正式接手素膳齋,讓師父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老友下棋喝茶遊湖垂釣,享受安閒生活。同時,素家開始頻頻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上門,師父徵詢了他的意思後,一一委婉打發了。
第八年夏,阿籬在素膳齋後門口的牆角撿到了一個剛足月不久的嬰孩,瘦瘦小小的一團裹在襁褓裡,微弱的嗚咽聲像一隻小貓。阿籬收養了這隻小弱貓,取名半夏,素半夏。半夏很乖,每天吃吃睡睡,不吵不鬧,很快就長得像個饅頭似的,白白胖胖,看到人就咧著嘴笑,尤其是見著阿籬,笑得更歡暢,嘴裡還嗯嗯呀呀地和他說話似的。
第十一年,三歲的半夏已經滿大街跑了,漸漸長開的容貌越看越像是貪吃鬼肖肖,而且,事實上,他也真是個小吃鬼。那年七月十五,回家來的素然抱著睡著的半夏一整夜沒閤眼。
第十五年,師父和老友南下游歷,回來後不久就病倒了,很快有訊息傳來說,南面好多州府都出現了這樣的病症,藥石無效。阿籬從赤炎那裡要了不少火樹靈芝等好藥材,甚至請他來給師父親自看脈,但是,赤炎只看了一眼,就搖頭告訴他準備師父的身後事。赤炎說,師父所中的是魔族的瘴氣,凡人吸入斷無存活希望。這是才剛剛陰曆七月初,阿籬用自己的內丹和各種奇珍異果幫師父續命,拼盡全力,總算了熬到了素然回家這天。師父所患病症雖不傳染,但州府衙門強行規定,去世後必須火葬。師父走的很安然,阿籬和素然將他細細梳洗了一番,換上不久前阿籬新給他做好的長衫,然後素然揹著他到了城郊的河邊,挑了處開闊地架起薪堆。烈烈火焰很快將熟悉的身子纏卷,火光中,師父的靈魂出現在他們的身邊,笑容慈祥,語氣溫和,像常日出遊前一般拉著他細細碎碎地交代著。天色快亮的時候,阿籬拉著半夏的手,目送師父和素然一起離開。
第二十年,魔族入侵的範圍越來越大,人間界受難的地方越來越多,幸而欶州城有落雲山靈氣的庇護暫時還算安全,但越來越多的流民湧入,欶州城變得越來越混亂。這年秋後,阿籬暫時關閉了素膳齋,帶著半夏住回了山上的小屋。從這年的七月十五起,素然頻繁來往於人間和陰陽殿,半夏開始跟著他學習驅鬼伏魔的法術,阿籬開始有更多的時間去給赤炎送飯,以及在斷崖邊看日落。
第二十五年,半夏學藝初成,阿籬不知道素然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讓閻王同意他重返人間界。他要帶著半夏出山去除魔救人了。他們要離開的那天,阿籬早早醒來,把他們要帶的包裹檢查了好幾遍,然後又準備了一桌子熱乎乎的飯菜。
“等我們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