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這些紙封進一隻大馬尼拉信封裡,隨後前往巴黎國家銀行,把信封存放進租用的保險櫃裡。然後我告別黎貝勒,穿過城市,直逛到十字架路。我在河濱大道上佇立了很長時間,看著遠方那兩艘航空母艦。我想,我現在並不比所有那些對赫爾曼之死負有責任的人好多少,但是我覺得,我做得符合邏輯,是正確的。我又看到了那個年輕畫家,他正在這裡展出他的畫作。他馬上也認出了我,非常禮貌地打招呼。我走向他,他告訴我,我帶給了他運氣。這期間他已經賣出了四幅畫。
“太好了。”我說。
他發覺我在眺望海,也跟著我眺望。
“這麼一艘航空母艦大得不可思議,對不?”
“對,”我說,“真是大得不可思議。”
51
跟“保安警”相反,“棕櫚海灘”賭場是一座現代化建築,寬寬的、長長的,房間很大。七月四日晚,它的正面被燈光照耀著,一輛又一輛的車向大門口駛來。警方封鎖了“棕櫚海灘”前面的整個廣場。昂熱拉和我坐著克勞德·特拉博的勞斯萊斯趕來。賭場裡的服務員攙扶帕斯卡勒和昂熱拉下車。一個人將勞斯萊斯開到了停車場上。克勞德和我穿著白色的晚禮服馬甲。帕斯卡勒穿著一身紫色的晚禮服。昂熱拉則穿著那件橘黃|色的麥斯林紗的晚禮服,有許多鐘形的褶兒;那是她在胡安派恩斯的“老英格蘭”買的。她戴著我送給她的耳環和結婚戒指,還有一隻大鑽戒和一根鑽石項鍊——這是她工作掙得的首飾。
一塊紅地毯一直鋪到門口。我們踩著它,走進“棕櫚海灘”長長的迴廊。左邊,一動不動地站著法國警察,身穿藍色制服,白綁腿、白手套和白警帽。右側,同樣一動不動地站著一身白的美國水兵。燈光照向我們。閃光燈不停地閃爍,照相機咯嚓咯嚓地響。我們從那些一動不動的男人們中間穿過,穿過室內來到外面的大平臺上。這裡,最前面,挨著主席臺,是酒店老闆領著我們去的那張桌子。平臺一直伸到水面,臺子後面是大海,它在無數燈光下波光粼粼。兩根木支架上安裝了電視攝像機。三名工作人員扛著小型攝像機在桌子之間穿來穿去。還有攝像師,肯定有二十幾個。
今天晚上在這裡聚會的是人們稱為藍色海岸邊的社交界的頭面人物。想到我坐在這個位置多麼不合適,而對於昂熱拉和我,我們坐在這裡又是多麼必要,在這裡,在許多非常富有的人們當中,在非常著名的人們和非常有權勢、非常美麗的人們當中,想到這裡我就頭暈。昂熱拉和特拉博夫婦把他們看到的一一告訴我:戛納和尼斯的市長,法國南部地區的政治家、許多部門的負責人、貴族、畫家、音樂家、科學家、企業家和銀行家——當然有泰奈多斯夫婦、法比安夫婦、薩岡塔納夫婦、澤貝格和託威爾。先後到達的還有很多法國和美國的高階軍官。婦女們穿著晚禮服,男人們穿著燕尾服,軍官們身穿制服,胸佩勳章。我在這裡看到的首飾,加在一起肯定價值有一億。
當我們被帶到我們的桌上時,在尋常的嘈雜聲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間歇。我看到,很多人驚訝地朝我們望過來,就好像他們全都暫時屏住了呼吸似的。一位攝影師後退著,拍攝我們。我知道,這聽起來愚蠢和先入為主,但並不是先入為主,而是事實:今晚彙集在這裡的所有美輪美美的女人們中,昂熱拉是最美的。她的紅髮金光閃閃,她的臉容光煥發,棕色面板上的黃衣服合身極了。燈柱上射,照亮了兩面旗幟。它們掛在一起,美國的和法國的。一艘航空母艦的樂隊在演奏《馬賽曲》。所有的人站起來。緊接著法國國歌之後是美國國歌。我們也站著聽完,穿便裝和軍裝的美國人將右手放在心口上。後來一支樂隊出現在臺上。它先是演奏歌劇樂曲,然後是常演不衰的爵士樂。電視的光線從我們頭上掃過,總是有一位拍攝人員在拍我們這一桌。
“這樣就行了,對不?”帕斯卡勒問。
“是的,”我說,“謝謝,帕斯卡勒。”
空氣很暖,沒有一絲風,大旗子軟軟地垂著。上菜時,鄰桌的一位夫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戴著齊肘的手套,也不脫去,手指伸在手套裡,吃著黃油小白麵包,等下一道菜。那手套本是白色的。現在它們退色變灰了。這個人看上去讓人沒胃口。帕斯卡勒覺察了我的目光。
“那一桌坐的全是我們這裡的高雅貴族中最高雅的。”她說,“你關注的那位戴手套的夫人是女伯爵……”她報出一個名字。
“她總是這樣吃飯嗎?”
“對,”帕斯卡勒說,“這在伯爵中似乎很普遍。至少在她的伯爵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