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保險公司的高樓裡恰恰是萬籟俱寂。只有勃蘭登伯格在工作——總是這樣。我報告了一下我在戛納的所有經歷。這兩個人聆聽著,那臉色好像他們早已知道了一切,好像他們沒什麼別的期待。另外,勃蘭登伯格還不時地或愁容滿面或怒氣衝衝地注視著我,讓我摸不著頭腦。
“cover和coverage這兩個詞為什麼打動了您……”我剛開口,古斯塔夫就馬上打斷了我:“現在你先住口。弗裡瑟先生是專門從波恩趕來參加這席談話的。”
“星期天?事情這麼急?”
“沒有比這更急的了。”弗裡瑟說。他的聲音悅耳。
“弗裡瑟先生對我們的案子也感興趣。”
“興趣濃厚。”弗裡瑟說。
“你在戛納調查的那樁罪行,那艘爆炸的遊艇,十二個人死亡——現在又有了第十三個人,這位專家,他叫什麼?……”
“維阿拉。勞倫特·維阿拉。”
“這位維阿拉,我馬上就嗅出來,這是一樁有著經濟背景的罪行。一樁經濟犯罪。一件白領獸行。其範圍之廣甚至連我都無法想象。我原來不知道,弗裡瑟先生已經對赫爾曼和他的生意感興趣較長時間了。現在我們決定共同合作。為了讓你理解事關何事,弗裡瑟先生得向你作出解釋。很複雜……”
“我將盡量介紹得簡單扼要。”從波恩財政部來的那個人說,“您看,盧卡斯先生,我們今天有著世界範圍的通貨膨脹,這已不是秘密。如果我們不能成功地控制它,將會出現一場世界範圍的經濟大災難。它將至少跟第二次世界大戰一樣嚴重。”他講起話來總是平靜、安詳、中肯,只有從他緊張的臉上才能看得出,他講的話是多麼地令他不安。“我還想事先說明,我認為,通貨膨脹是世所能有的最卑鄙的盜竊,因為像我們此案裡一樣,對那些知情、殘酷並且肆無忌憚地利用它來謀取私利的人,法律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要對付的是豬玀。”勃蘭登伯格說,把爆玉米花塞進嘴裡,“這就是說,我們得對付他們。”
“這場通貨膨脹和您所講的危險是如何產生的呢,弗裡瑟先生?”我問,很不合邏輯地想起昂熱拉家廚房裡的凳子。我曾經坐在那上面,看她做色拉。
“您看,”弗裡瑟說,“如今全世界有高達七百億左右的美金閒置著。七百億!您能想象這麼個數字嗎?”
“不能。”我說。
“誰也想象不到。可事實就是這樣。這七百億製造了這場不幸的一部分。”
“首先,它們從哪兒來?”我問。
“從那邊的大康采恩,從私人銀行,從大銀行,從最強大的投機商。它們產生於美國的所謂‘赤字消費’。”
“這是什麼東西?”
“美國仍然是進口高於出口。因此,越來越多的美金流往國外。美金還是世界上的主導貨幣。長期以來,它一直就超過了它的實際價值。可美國人如今很不願意貶值。要不然黃金的價格就會上漲,這將對俄國人有益。他們有大量的黃金礦藏,隨時可以拋向市場。比方說,因此,美國人也被禁止購買美國日漸減少的金子。我們可以,瑞士人可以,美國人不允許。另外,我堅信,很快就會發生一場嚴重的美金危機,美金到時候必然會貶值,也許會貶值百分之十。這還遠沒有完!不過繼續說吧:如果光是美國的康采恩或事關跨國公司,那事情就好辦了。他們可以在我們這兒購買德國的股票,想買多少就買多少。而普通的美國人,若想得到德國的股票,就得支付百分之十二的稅。”
“這可真是卑鄙。”我說。
“一種完全合法的卑鄙行為。”弗裡瑟說。
“到底什麼是跨國公司呢?”我問。
“那些企業在所有工業國家都設有分廠,這樣在哪裡都不會被當成外國人——他們卻不必感到對這些國家承擔任何義務。正如所講的,合法。只要這些國家本身不反對,不採取措施,我簡直想講,聽任這些跨國公司勒索,閉上眼睛,它就合法。而對外國的每一位私人,卻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可這是些什麼法律啊?”我驚愕地說。
“人人平等,”勃蘭登伯格嘀咕說,滿嘴爆米花,“可是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
“那現在這七百億閒置的美金在幹什麼呢?”弗裡瑟強調地問,“它們存放在銀行裡,它們被用來在外國投資建廠或用於收購,它們總是被投到最能賺錢的地方去。也就是去那些相對來說最有金錢保障的國家,主要是聯邦德國。雖然我覺得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