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林鴻文說,“早上的火車。”
“我去送送你吧”,何穆說。
“不用了,我沒多少東西”,林鴻文說,“對了,院子裡這些花花草草,開春了你記得找個花匠照看著,都是時英那時候養的,死了怪可惜的。”
“我知道了”,何穆說,“你如果安頓下來,別忘了寫封信告訴我。”
“放心吧”,林鴻文笑著說,“我會寫信給你的。”
何穆又囑咐了他幾句,林鴻文嫌他嘮叨,就把他送出去了。送走了何穆,林鴻文回身看看屋裡,基本已經收拾妥當,只剩一件事還有些掛心。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紙袋,簡單拾掇了一下便出了門。
賀家冷冷清清,林鴻文叩了門,很久才有人來開。那家丁見林鴻文眼生,便問他有什麼事。林鴻文掏出信封說,“我姓林,勞煩你把這個交給你們家小姐。”
家丁讓林鴻文稍等,林鴻文擺了擺手說,“不必了,你交給她便是。”說著就轉身往回走了,走了沒多遠,便聽後面有人追了上來。
賀瑤一身孝服面色青白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你以為你拿點錢來就可以抹掉你做過的那些事?”
“沒什麼意思”,林鴻文道,“你爹過世了,你還要繼續活下去。這些錢你拿去做生意也好,拿去唸書也罷,不想用扔了也無所謂。”
賀瑤把信封扔給他,“我家就算再落魄,也不差你那點錢。林鴻文,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你不怕報應嗎?”
“這句話你還是留著上香的時候問你爹吧”,林鴻文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一定不得好死!”賀瑤惡狠狠地說道。
“人早晚都要死的,好死壞死,死都死了還有什麼區別”,林鴻文嘲諷地笑了笑,又凝視著她問道,“賀瑤如果這盤棋下到最後是我輸了,合眾商行所有人都被拉去槍斃了。你會不會對你爹說不得好死?”
不等賀瑤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你最多也就是賭氣幾天不和他說話罷了。他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他是你爹,但我們也是有父母的人。”
“你要恨我就繼續恨吧”,林鴻文轉身背對著她說道,“既然是我做的事,我也不怕人說,也不怕人恨。”
他說完便往回走去,賀瑤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沈烈出來給她披上外套,“外面風大,還是回去吧。”
賀瑤緊緊地捏著衣襟跟沈烈說道,“以後他最好別栽在我手裡,不然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沈烈彎腰把地上的信封撿了起來,“眼下正是用錢的時候,別跟錢過不去。”
賀瑤瞥了一眼,厭惡地扭過頭,快步走了回去。
132。
很多年前窮困潦倒的時候,林鴻文經常幻想將來。將來他會有一間小鋪子,衣食豐足。將來他會娶一個賢惠的妻子,有一兩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將來他會有一座小宅院,院子裡會種一棵榆樹或者果樹。然而當他真的衣食豐足之後,他就再也沒幻想過將來。他以為他最後會長眠於這座冰雪之城,但是如今卻是他主動要離開這裡。
林鴻文拎著皮箱穿過人群來到月臺,望著看不到頭的兩條鐵軌,想著這條鐵路修了五年,想著自己的父親、兄長還有築路隊的那些人,想著之前自己來這裡兩次都是為了送周時英。
月臺上的人熙熙攘攘,送站的接站的,林鴻文低頭自嘲地笑自己只有一個人,再抬頭時茹婷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他說你可能會想見到我”,茹婷說著,交給他一個方盒,“他讓我交給你的,囑咐讓你上車了再開啟。”
林鴻文愣了一會兒,繼而笑笑說,“何穆還是把我給賣了,你的傷都養好了?”
“差不多了”,茹婷說。
“以後有什麼打算?”林鴻文問道。
“先去廣州,之後還沒想好”,茹婷說,“既然不做那行了,總得想個別的出路。”
“你不是不想再見我了嗎,怎麼還來了?”
“欠人人情,總歸要還”,茹婷無奈地搖搖頭,“他救我一回,不過讓我來見個人,怎麼能不來呢?”
“也對”,林鴻文笑笑說,“我剛才還想你來,是不是因為你不再記恨我了呢?”
“這麼說吧”,茹婷看著他道,“如果你死了,我可能會掉兩滴眼淚,但你活著,我就巴不得你多遭點罪。”
林鴻文笑了出來,“好,我儘量遂你的願。”
說完,他拿著方盒提著行李登上了列車,過了一會兒,汽笛鳴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