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禪房更衣,卻是竄出男子的事時,她俏臉生白,驚恐畢現:“……卻不想那禪房裡原本就是躲著兩個不知哪裡來的閒漢,竟然猛地從藏身的香案竄出來,正巧見了……更衣的嫻娘,丫頭被唬地叫了起來,所以……”
她說道此時,全然不顧方夫人的臉色鐵青,青筋隱隱爆出,噗通一聲竟然跪下,泣不成聲:“是我不對,我聽見那禪房裡丫頭尖叫出聲,只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禍事,所以讓跟隨的婆子過去看一看,誰料正撞見那兩個男子推開門來,才會……才會……是我不曾照看好嫻娘,求夫人重重罰我吧。”她就這麼跪在方夫人跟前,哭的肝腸寸斷,彷彿那受了委屈被人看了身子的人是她不是方嫻娘。
方夫人對著孟惠娘許久,袖子裡攥緊的拳頭終於無奈地鬆開來,開口道:“起來吧,惠娘,這事怨不得你,你也是好心,是嫻娘她……時運不濟,遇上了這樣的歹人……”她說不下去了,看著嚇得臉色煞白動彈不得的方嫻娘,她知道女兒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且不說被男人看了身子去是何等羞辱,而且那兩個還不是什麼好人,平白躲在禪房裡的自然是賊子閒漢之類人,只怕嫻娘再也別想嫁入什麼好人家了,過不了多久幷州城就會流言四起,那時候不但方嫻娘,就是方府也要徹底丟了臉面。
孟惠娘似乎看出方夫人的擔心,低聲道:“我已經命跟著去的丫頭婆子都牢牢閉緊嘴,沒人敢走漏什麼風聲,只是今日在棲霞寺上香的還有不少女眷婦人,也是聽到了那聲尖叫,只怕……”只怕去上香的人都看見了那不堪的一幕,若是有什麼流言蜚語也不是她孟惠娘傳出去的。
方夫人望了一眼孟惠娘,滿臉倦意和悲傷,低聲道:“惠娘,今日多謝你送了嫻娘回來,還替她周旋,此事不必再提,我與長史自會再設法,你先回去吧。”
孟惠娘見好就收,依言朝著方夫人欠身道:“不敢擾了夫人,我這就告退。”臨走前還不忘去握了握方嫻孃的手,含著淚道:“嫻娘,寬心些,多多保重身子,我改日再來看你。”何等情深意重,不但替她打點幫她隱瞞,還不嫌棄她名聲敗壞了,願意再來看她,連一旁地方夫人看見了都忍不住有些感動,覺得孟惠娘始終是個重情實在之人。
只是待孟惠娘走了,方夫人的臉冷若寒冰,冷冷掃視著房裡一眾下人,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今日是誰跟著娘子去上香的,與我滾出來!”
幾個丫頭一臉驚惶地噗通跪倒,膝行上前不住地磕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另外有兩個婆子也是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方夫人森冷地道:“一個外人尚且知道護住娘子,你們竟然讓娘子被粗俗男子衝撞了去,實在是死罪難饒!”
她在那幾個人中一個個用狠絕的目光看過去:“那一聲尖叫是誰叫出來的?與我出來?”
方嫻娘身邊一個年紀尚小的小丫頭唬地身子一軟,口中哭泣道:“婢子一時驚嚇住了,才會……求夫人饒命……”
方夫人陰森森地望定了她:“竟然把娘子害的這個模樣,留你還有何用,來人,拖下去杖斃!”她帶來的婆子中立刻出來兩個將那小丫頭堵了嘴,徑直拖了出去,連叫聲都沒讓她喊出口,直接拉到院子裡打死了。
她望著留下的這幾個唬地手腳發軟的丫頭婆子,陰陰地道:“這幾個護主不力,也不用留了,割了舌頭送去北邊軍中做營妓吧。”又有人將這幾個也拉了出去,頓時房中一片恐慌,剩下的丫頭婆子們都怕方夫人連她們也要打發掉,戰戰兢兢不敢開口。
方夫人此時卻是淚眼盈盈一把摟住低著頭不言不語的方嫻娘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女兒,你怎麼就落得這般田地……”她心裡不是不懷疑的,好端端的怎麼會禪房裡竄出了男子來,可是如今問不出半點來,又不能大張旗鼓地去查,還是要想法子平息了即將來到的滿城風雨要緊。
她懷裡的方嫻娘在自己孃親的懷抱裡終於慢慢哭出聲來,眼淚滾珠一般掉下來,許久才泣聲道:“阿孃,你讓阿爺去與刺史說一說,就說我願意嫁進刺史府為妾,哪怕是向蘇雲娘做小伏低也好,我不嫌棄了……”她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不再能像從前那樣高傲嬌貴了,連往日最為鄙夷的妾室之位都肯要了,可見她是真心喜歡李倓了。
方夫人卻是止了淚慢慢推開她,看著她苦笑著搖搖頭:“嫻娘,你莫要再想這些了,這幾日好好在房裡歇著吧,我與你阿爺商議一番再說。”她站起身來,沒有再看榻上帶著淚絕望望著她的方嫻娘,一步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未必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