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為自己找一個堅持下去的藉口,謂之最好笑,最幼稚,最誤人自亂陣腳的‘愛情’。連自己都忘了,友達之上,戀人未滿,不過小孩子所熱衷所篤信的童話而已。男女之間,何時存在過絕對純潔的友情。
「莘子千,我開始有點恨你了。」
大腦近乎空白。來不及去記憶小艾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只是清晰地聽到,頭腦中不斷髮出的珠落聲,絃斷聲,潮水逆流而上的決然,山脈解體崩塌的絕望……
小艾辭職了。
文凱晃晃手中的鬱金香狀高腳杯,乜斜著眼瞥了右邊的人一下,雙唇勾出一個莫測的角度。
「你跟小艾真沒救了?」競稿落敗不可能把子千逼到這種地步,除了小艾,應該沒有更好的解釋。
「你說什麼?」
「小艾跟你還有救沒?」
「我聽不清楚!」
文凱認命地閉了閉眼,放下杯子,拽住子千的衣領拉過來,再一手輕輕拎起一隻耳朵。「跟小艾道個歉,好好兒說清楚不就得了!」
子千怔了怔,隨即傻傻一笑,抓著酒杯繼續灌酒。無奈至極的文凱鬆開手,任將近癱軟的人跌回凳子上,然後左手托腮,靜靜地看著這個酒量極差酒品未知的8成醉鬼。
「這回,我有點看不懂你。」
一句淡然的話輕輕飄進左耳,在腦際晃盪數秒,又從右耳飄出,唯一的效果,僅僅是讓這個人又傻笑起來。
文凱瞬間意識到自己今晚的命運——免費人力搬運工,順便倒貼酒費車費醫藥費。所幸,直到計程車停在子千樓下,這隻醉鬼都安分守己地佔據著自己的座位外加文凱的肩頭。
沿著樓梯,把人“搬”到六樓,不甚費力,想起來問鑰匙,可惜無聲無息深度醉迷的人立即讓他繳械投降。只得單手在公文包裡一頓亂翻,不慎灑了一地,幾聲悶響在昏暗靜謐的走廊燈光下淡淡迴盪,漸漸傳遠。
文凱怔了怔,一會兒把人扶進了屋。
「孟宇……」抓著毛巾的手頓了頓,便繼續擦臉的任務。此刻這個名字對文凱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而平凡的程式碼。
好好休息,幫你請假。
文凱把字條放在床頭,看了安靜躺著的人一眼,躊躇片刻,轉身離開。
再次醒來時,子千頭很痛。費力地睜開眼,桔黃色的光線立即擠進瞳孔,好久,才重新看清這個世界。一張床,兩個櫃子,一套電腦桌,再無其他家用擺設。桔黃色的牆上歪歪斜斜地掛著三三兩兩不知哪一任房客留下的素描,本已泛黃的紙在此時的陽光下拖出數抹蒼老,連同牆角那隻黑色琴盒蘊藉出半分詭異半分寧靜。窗臺上幾盆模糊的影子,耷拉著幾串原本的金黃,此刻不覺染了一襲橘紅。
好一會兒意識到自己是在家裡,目光轉到床頭。鬧鐘——6:30 。字條——好好休息,幫你請假。腦子裡又暈暈乎乎地轉了幾圈,回想起昨晚是去喝酒了,之後的事情無奈地留白。
子千猛地坐起來。畢業聚餐被灌酒後躺了一整天的記憶,摑了子千一記耳光。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已是週五傍晚。
臉微微發白,心底一股難以名狀的不安,子千趕緊開啟公司主頁和郵件系統。郵件一如既往的繁雜,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理清公司今天的重大決策和派給自己的任務。趙文凱競稿中標的idea投入運作,毫無懸念位列榜首;萊維爾中華區CEO楚昊將於下禮拜一赴美國總部交接工作;……;自己的新任助理已有人選並於今天正式上任。
這個週末分外難熬。
直到週日下午,日子都像沸水泡白開水一樣,蒼白而焦躁。一直聯絡不上趙文凱,那天送自己回來後彷彿就蒸發了。前所未有的落寞與空茫,塵埃般厚厚地覆在子千的時間空間上,散發出梅雨特有的綿冉和迷濛,在這個偌大的鋼筋水泥城堡裡,支起一個不見邊際的網。
夕陽方斜,子千慢慢踱進三人幫常去的遊戲城。談話,叫好,笑鬧,音樂,以及遊戲幣滾進幣筒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音,嘈雜一片,此刻漫進耳中,來自另一個世界般陌生。
過去的幾千個日夜,似海上泡沫,浮浮沉沉,逝去無痕。生老病死愛恨嗔痴,慎然視之;善惡美醜真偽實虛,簡單分辨;所謂男女純潔友情,單純篤信。此時此刻,追隨這片喧囂,漸漸遠離了腳下的真實與堅固。
或許,正是因為小艾這般的一廂情願和自己這般的一廂情願,世事才變得如此複雜。無時無刻不在留戀過去,又無時無刻不在憧憬未來,單單忽略了眼所看到的,手正握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