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河把吳起召來,先是好言安撫一番,而後切入正題道:
“寡人始立,愛卿之見,元年之事該當以何事為重?”
吳起道:“回主公,臣之見,元年之事必慎始也。”
魏武侯:“慎始奈何?”
吳起:“正之也。”
魏武侯:“正之奈何?”
吳起道:“正之需明智。智不明何以見正?多聞而擇焉,所以明智也。是故古時君始聽治,大夫而一言,士而一見,庶人有謁必達,公族請問必語,四方至者勿拒,可謂不壅蔽矣;分祿必及,用刑必中,居心必仁,思民之利,除民之害,可謂不失民眾矣;君身必正,近臣必選,大夫不兼官,執民柄者不在一族,可謂不擅權勢矣。此皆《春秋》之意,而元年之本也。”
“善哉,善哉,愛卿所言甚是。”魏武侯連連點頭。接著又問道:
“今秦脅我西,楚帶我南,趙衝我北,齊臨我東,燕絕我後,韓據我前,六國兵四守,勢甚不便,寡人為此甚感憂慮,愛卿之見,該當如何?”
吳起道:“臣之見,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寶,今主公已戒,禍其遠也。臣請論六國之俗:齊陳重而不堅,秦陳散而自鬥,楚陳整而不久,燕陳守而不機動,韓、趙陳治而不用。齊性剛,其國富,君臣驕奢而簡於小民,其政寬而祿不均,一陳二心,前重後輕,故重而不堅。擊此之道,必三分之,獵其左右,脅而從之,其陳可壞;秦性強,其地險,其政嚴,其賞罰信,其人不讓,皆有鬥心,故散而自戰。擊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貪於得而離其將,乘乖(乘、兵車;乖,不順)獵散,設伏投機,其將可取;楚性弱,其地廣,其政亂,其民疲,故整而不久。擊此之道,襲亂其屯,先奪其氣,輕進速退,弊而勞之,勿與爭戰,其軍可敗;燕性憨誠,其民慎,好勇義,少詐謀,故守而不機動。擊此之道,觸而迫之,陵而遠之,馳而後之,則上疑而下懼,慎我車騎必避之路,其將可虜;韓、趙者,中國也,其性和,其政平,其民疲於戰,習於兵,輕其將,薄其祿,士無死志,故治而不用。擊此之道,以堅強之陣勢而壓之,眾來則拒之,去則追之,以倦其師,此其勢也。然則一軍之中,必有虎賁之士,力輕扛鼎,足輕戎馬,搴旗取將,必有能者。若此之等,選而別之,愛而貴之,是謂軍命。其有工用五兵,材力健疾,志在吞敵者,必加其爵列,可以決勝;厚其父母妻子,勸賞畏罰,此堅陳之士可與持久,能審料此,可以擊倍。”
魏武侯聽完吳起對周邊六國的精闢剖析和對策,猶如籠罩在眼前的茫茫迷霧突然被一陣大風吹散,心胸豁然敞亮,眉開眼笑,連連稱“善”。接著又對吳起說,他在做太子期間,除了到中山做了十年的中山君,沒有到過大魏任何地方,所以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各地走一走看一看,瞭解民情,以免在決策國事時少出紕繆。還說吳起對西河治理的好,他要把西河做為出巡第一站,讓吳起隨他同往。
君、臣一席談,不僅讓魏武侯更加了解了吳起,也讓吳起對魏武侯從心裡敬重起來,覺得武侯很像他父親文侯,腦子裡想的是民情,是社稷,是國家的強大,有這樣的國君,做為臣子,什麼國相不國相,能得到賞識,施展才智,也就夠了。
幾天之後,魏武侯一行從安邑啟程,陪同魏武侯出巡的除吳起之外,還有國相商文和大夫公叔痤、王錯、西門豹等十幾位朝臣。西門豹是兩年前魏文侯將其呼叫身邊來的,充任常伯(常伯,古代君王近臣的泛稱),武侯繼位後,沿襲未改。御駕先取旱路至汾陰,然後乘船沿西河順流而下。魏武侯站立船頭,目望兩岸起伏連綿的山巒,心潮激盪,情不自禁地大發感慨道:
“如此山河屏障,真乃我大魏之寶也!”
王錯立忙跨前兩步,站到魏武侯身邊,滿臉是笑:“主公,此正乃我大魏之所以強也,若善加修之,則主公霸王之業成矣!”
公叔痤緊跟一句:“王大夫所言是也!”
吳起對公叔痤、王錯道:“主公之言,乃危國之道,二位大夫又附合之,是重危也!”
雖然說魏武侯對吳起倍加賞識,但吳起當著眾多大臣之面居然說他的話是危國之道,肅然改容拉下臉來:“寡人願聞吳大夫卓見。”
隨行眾臣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喉嚨口。
“回主公。”吳起不忙不慌,從容坦然,“臣以為,山河雖為之險,然非為國家之寶,故伯王之業,不可以此也。昔者三苗之居,左有彭蠡之波,右有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衡山在其北,倚恃此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