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道:“他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不知道照顧他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我總覺得,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小韻,你真的要去看看他。”
我想了想,只得點了頭。
稍稍收拾了一下,安玉寧陪我吃了早飯,便出去了。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繞到了柳家文那裡。
未進得門,就聽到一陣雅韻的琴聲。是陽春三雪。當初安四曾經反反覆覆地教我彈這一曲。
我發了一會子呆,聽了一會兒,然後才進了門。卻見柳家文坐在床上,燕氏穿著一件紅色的襖子,身段有些發福,在喂他吃什麼東西。有個侍女在屏風後面彈琴。
燕氏伸手扯了帕子,給他擦擦嘴。
我默默地垂下眼睛,走到那侍女身邊,看她彈琴。她是一個瘦弱的女子,低順的眉眼。彈著這支曲子,和安四的優雅空靈很不同,有些哀慼的意味。
一曲終了,她又撥了一個音,還是陽春三雪。
我低聲讓她走開,自己坐了下去。
陽春三雪。
飛花滾滾散似煙,紅塵來去能幾年。不嘆流螢,嘆分別。
一生,一世,一雙人。若往年。
屏風突然被大力推開。伴隨著一聲女子的驚呼。
“四兒!”
我受了驚嚇,一下子崩斷一條琴絃,頓時手中血如泉湧。
柳家文穿著白色中衣站在我面前,雙目血紅,面目猙獰。他一手大力支撐著屏風,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燕氏等忙趕上來:“老爺!”
我捂著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他看了我很久,神色有些痛苦,好像不願意相信。最終他閉上眼,一手將屏風推去一邊,走上來,拉住了我的手。
我驚慌莫名地看著他。
他低聲道:“四兒,你看,你又這麼不小心。傷著手了是不是?”
我:“……”
他竟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而顯得格外蒼老的面容,此時露出了一個極其甜蜜的笑容,卻有些悽苦的意味:“你不要擔心。這個琴我會找人給你修好的。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就算孩子想聽聽曲兒,你也不用親自彈的。”
我一下明白了過來。
第一百三十章:你來與我一起面對
原來他們夫妻之間。確實有過很多很甜蜜的回憶。即使分隔兩地,兩個人為不同的事情奔走勞累。可是自從安四有了我和柳姿,他們便又找回了當初的感覺。
那恍如是他們的新生。他們重新成為一對恩愛甜蜜的少年夫妻。
可是後來,為什麼又會變成那樣?柳家文為什麼又要這麼做?難道他不知道安四會傷心嗎?
他現在這樣,又算怎麼的?早幹嘛去了?為什麼連安四的死也不能讓他動容。
他捧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了一些有的沒的話。擠出來的那個笑容又甜蜜又悽楚。
我忍不住推開了他:“父親,您弄錯了。”
他忙又撲上來,抓住了我的手,笑著道:“四兒,進夏考中了武舉人,你高不高興?這孩子很出息,也很知道上進。都是你教的好。你看,我常常不在家,辛苦你了。”
他又道:“四兒,你這肚子,怎麼會這麼大?不是才五個月嗎?對了,聽大夫說,是雙生兒。你說,會不會是龍鳳胎?”
他繼續說著:“四兒,你不用把那些婆子的話放在心上。我們家雖然不是富甲一方,卻也殷實。就算是雙生兒。也不會養不活的。”
他還在說:“四兒,等生過這一胎,我們便帶著進夏一起到揚州去走一走怎麼樣?那邊的胭脂是頂好的。你總是為這個家操心受累,總該讓你出去散散心的。”
他又說著:“……”
我默默地看著他,淚流滿面。
他瘋了。
燕氏急起來:“老爺,老爺!您看錯了!這不是夫人,這是二小姐!”
柳家文怒斥道:“你是什麼人?給我滾出去。四兒有了身孕,需要休息。你們不要打攪到她。”
我手上的血,全都流到他手上。染進他手中那些滄桑的溝壑裡。血脈相溶。
燕氏急得直要跳腳:“這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說痴就痴了呢?來人,來人,快去找大夫來!”
屋子裡鬧成一團。
我俯下身。他一臉期待地看著我。眼睛裡有些畏懼。好像他正捧著一個像泡沫一樣的美夢,他明明知道前方就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