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結婚生子。安穩一生。
到那個時候,她還是會敬愛他。跟他親近。
這……起碼讓他從她眼睛裡看到破碎好。
一直到她嫁他為妻。
這大約是在荒謬的安家才會出的事情。他得知這個訊息之後,一半歡喜,一半憂愁。
人家說,她是甘願的。嫁到陽溪,是她自己選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於是新婚夜,拜了天地之後,他望著那個一身紅綢的女子,便……逃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別人,但是那個時候,他真的是一心尋歡去的。
因為,他怕會糟蹋了她。
本來打算一夜不歸。可是望著那歡場女子,嫵媚的笑容,婀娜的身姿。他只是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等他緩過神,他已經站在了新房門口。
她在梳妝檯前,慢條斯理地梳頭。身上穿著大紅的嫁衣,面上的妝容已經洗乾淨。漫不經心的,神情有些呆滯。她在走神。
他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這個新婚夜,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索性就裝醉。她一定會來扶他。讓他聞聞她身上的胭脂味兒也好啊。
其實現在想起來,他都佩服自己。有好幾次,他都有機會吃了她,偏偏他生生忍住了。
最後悔的就是他走之前,她喝醉了的那次。她膩上來,簡直像只飢渴的小貓。但他還是忍住了。弄髒了她的腿,還小心地給她擦乾淨了。結果一直後悔到現在。
但是現在不用後悔了。
他捏著那串瓔珞,出神,傻笑。他忍不住抬頭望窗外看。她就要來了。
可是安玉寧等來的,是柳韻落水失蹤的訊息。
他按捺住心中的慌亂,趕回陽溪。手下的人很快就查出了那天她是從哪裡出來的。那是在郊區野地的一個小院落。據說是她送給孫思的宅子。
一看到屋子上題的那塊匾額,一瞬間,他就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隨意居。
包包題。
“行走江湖,就要用化名。我包包女俠仁義無雙,路見不平,拔,拔……”
“拔什麼?你說起什麼名字不好,非起個包子?”
記憶中,十歲出頭的女娃氣呼呼都簡直要跳腳:“我本來就叫包包!”
“好罷,你是包子。”的確是一顆可口的小包子。
“我沒有刀……算了,關門,放美人舅舅。”
於是,她十三歲的生辰,他送了她一把匕首。鋒利,卻內斂,第一次見血,割的是他的手。
“沒錢?那我開個酒樓麼。”
“女孩子開酒樓,你不怕被醉鬼輕薄麼?”
“那就開茶樓好了。總不會有人喝茶也喝醉了吧。名字就叫‘隨意居’。”
於是他開了一個茶樓。名字叫寧韻軒。
“反正,到時候,橋歸橋,路歸路……我要嫁個老實人,然後在院子裡種點花,種點瓜……”
滿園的翠綠直逼人眼。搭著棚子的絲瓜架,還有幾盆嬌豔的小花。溫馨的四合院,是她喜歡的。她說她只是想要個家。
他看著這些,就這麼一直站著看著。
然後突然就怒不可赦,發了瘋一般抽出佩劍要去砍那絲瓜架。可是劍舉不起來,卻砍不下去。
“我想,要有一個家……”
“不要大,我要一個小家。”
我想,要有一個家。
他回過神,注意到旁邊嚇壞了的侍女。那個姑娘,是個小村姑,樸實的面容,因為畏懼而擺出了不雅的姿勢。跟安家那種小心翼翼的侍女,很不同。
他鬆了一口氣,把劍收回去,淡淡地道:“少奶奶是從這兒走出去的?”
“是,是……”
“少奶奶和你家先生很要好?”
“是,是……少奶奶,很照顧先生。”
“少奶奶,經常往這裡來?”
“是,是……少奶奶,喜歡來這兒吃飯。”
他突然轉身就走了。不忍心再看一眼。越看,心裡就越痛。
原本以為近水樓臺,她到底是他妻。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知道她對他也是有些情義的。可是她遭逢家變,連他都成了她的苦惱之一。這個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是另一個人。
她喜歡心思坦蕩的才子。當年,他不正是看上思文的坦蕩磊落。現在他們一起流落在外,會發生什麼事情,安玉寧只要想一想,只覺得指尖都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