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不早,江州非常時刻,一到傍晚,四門緊閉,三人就無法進城了。
生徒又遲疑了一下,最終擔心地將宋九帶到裡面,這是一棟雅緻的小院,裡面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儒生正在讀書,後面還有一個婦人正在縫補衣服,大約是他的妻子。
宋九做了一個手勢,郭二與王枕會意,兩人守在門邊,連那個生徒也攔在外面。宋九拱手道:“可是明洞長?”
生徒看宋九行禮,雖不知道宋九的身份,想來也無惡意,一顆心才放下,但還站在外面看。
明起站了起來,看著宋九。
宋九呵呵一樂道:“我聽說兩大書院傲然於世俗,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今天。”
他是來找明起辦事的,不過那也算是共贏,但對儒家宋九仍沒有抱太大的好感。這種思想是基於宋明兩朝文人胡攪亂纏造成的後果。
明起徐徐說道:“非也,閣下是說太乙書院吧,這裡與太乙書院不同,出了許多官員,並沒有脫離世俗,況且儒家非是道家,講究的就是入世,何來脫離世俗之說。太乙書院做法有過偏頗了,他們是朝廷扶持上去的,然高高在上,早晚必不如這個國破家亡的小國學書院。”
宋九強勢,明起只講道理。
“既入世,為何南唐國破?”
“人主昏暗,奈何?若是國主有朝廷陛下一半英明,朝廷北有契丹之逼,想拿下南唐,未必那麼輕鬆。”明起再次從容答道。
“自漢以來,儒學獨大,為何每一朝一代皆不能長久?”宋九又譏諷道。
“盛極必衰,此乃天道也。”
“此是道家之論吧。”
“既為家,那一家沒有立足的大道所在?儒學時至今天。又摻雜了多少道、釋、法、名、縱橫、陰陽、雜等諸家之論,為何不能提道家?”
宋九覺得自己與明起磨嘴皮子。是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但他同樣有辦法。一力降十會,跟趙匡胤學的。
他從懷中將印符拿出來,放在明起面前,讓他看了一眼,迅速放入懷中。
明起要施禮,宋九道:“進去說話。”
走進屋中,明起伏下,宋九將他拉住,明起道:“原來是宋公來江州了。江州百姓有救了。”
拋開千頭萬緒,宋九的知州顯然比張霽更有威力,宋九的一些事蹟,江州百姓也許還不大清楚,不過明起不可能不知道,他老淚滾滾,抑天道:“陛下,為何不早點派宋公來江州。”
“明洞長,我暫時還不想公開身份。”
“知道。知道。”
宋九心中概嘆,人窮志短啊,就如明起所說,江南國學是入世的。但何至於如此畏畏縮縮?看到若大的高高在上的白鹿洞洞長這種光景,宋九不由對家國二字認識更深。
明起又道:“請坐。”
接著吩咐他妻子上茶。
“勿用,我是來說正事的。”
“請說。”
“你說江州百姓有救了。現在江州百姓還是你心中的江州百姓嗎?”
終於將明起問倒,現在江州百姓是什麼百姓。恐怕連趙匡胤同樣說不清楚。
“當初官兵殺害百姓,你身為洞長。為何不帶著學子去勸阻?”
“宋公,我豈不想前去勸阻?那一天官兵殘暴,江州許多百姓逃出城外,官兵仍在後面追殺,方圓數百里之地,除了能躲藏到隱秘地方的百姓,全部遭到殺害,不知是幾萬還是十幾萬百姓……”明起說到這裡,號淘大哭。
究竟殺死了多少百姓,恐怕是一個謎底了,也沒有那個人敢膽大著去查。明起說完又道:“但我非是你,就是你在巴蜀,也是用灌口寨做賭約,用生命做賭注,才逼得王將軍不敢殺人,可只能說是少殺人,官兵後來就沒有殺人了?”
宋九默然。
“明洞長,我有一事始終不解,為何江州百姓如此誓死反抗?那時李煜國書到了江州,江州軍民反抗已經沒了大義。再說大一統對百姓也有利,你捫心自問,難道國家分裂,戰亂不休是一件好事?況且我朝非是外族人統治,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
“宋公,這個老朽都知道一點兒。當初官兵來的時候,江州城中官員是準備歸順朝廷的,但軍校胡則與牙將宋德明的一些親人於皖江口一役中去世了,兩人不服,不但他們,包括許多兵士都有親人在那一役中死去,因此鼓動起來,殺掉刺史以城拒歸,曹將軍帶著官兵來鎮壓,雙方交戰,互有犧牲,隨著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仇恨越來越深,不可化解,才導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