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沉吟片刻方道:“不要金銀,是不是要當官兒?要不給她一個百戶職?”
葉驕陽笑道,甚是無奈:“那丫頭能鼓動窯夫撐了窯門,又能騙得咱們家傻兒子立了那樣的倒班制,還心甘情願帶到了家裡,她的目光遠見,如何瞧得上這麼個百戶職?再者,女子怎麼當官兒?”
葉空訕然狡辯:“怎麼叫騙,說得兒子很傻似得,至少我眼光精準,撿了塊兒寶貝!瞧她拿下了葬狼溝,這個月土司衙門光是出煤一項就淨賺兩萬多兩銀子。”
擺了擺手,葉驕陽似是而非一嘆:“是寶貝,但也燒手,咱們總不能為了一點銀子,讓她拽進火坑裡去吧,方才的話你沒有聽懂?她是在勸我劃地自立啊,九州烽火,一言成讖,她又不是戚無邪,如何能知道天下局勢?哎,容我再看看吧”
葉空啞然無語,本還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只得嚥了下去。
摸了摸鼻樑,不打一聲招呼就推門出去了,心裡嘔著一口氣,總覺著自個兒心裡頭躥火,老爹畏葸不前,只會往火上噴水,滅他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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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妄竹院尋去,甚是意外的穿過月門,就碰上了她。
見她目光四散,盯著一片紫竹葉發愣,葉空歪了腦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試圖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笑問:“想什麼呢?你也會走神?”
姜檀心淡淡掃了一眼他,苦澀一笑道:“我又不是神,自然會走神,說罷,尋我何事?”
她邊說,邊尋了紫竹叢下的一處石墩斂裙落座,十指交纏在一塊,鬆鬆地攏在一起,一如她此刻涼薄疏離的態度。
葉空撇了撇嘴,挨著她邊上坐下,支吾了半餉方道:
“其實我爹還是很看中你的,只不過他漢化已久,又當了半輩子的漢臣,人也迂腐起來了,考慮的東西也特別多,就拿當官兒這事來說吧,我覺得女子也可以當官,讓你當個百戶怎麼,你完全有能力勝任啊”
聞言,姜檀心笑了起來,並無嘲諷不屑,真心實意的笑顏。
“你笑什麼?”
“你爹想封我做百戶?”
“這事我孃的建議,名不正則言不順,給你正經的官職,你再替土司衙門出謀劃策,就有了指揮的底氣,只不過我爹暫時還沒有想通,但是我會勸他的!其實……他就是不相信我,打小就這樣,我辦事他不放心,我好不容易尋了個你過來,他還是不認可,總之,就是小瞧我”
葉空腦袋低垂腦袋,無聲一嘆,抬手支著下巴,斜眼睇了她一眼,見其無動於衷,仍是一副疏離寡淡的態度,不由更是一聲嘆。
姜檀心聽他嘆聲連連,斜眸睇了他一眼,啟唇道:“所以,你才寫了軍令狀,定下了狐狸溝的出煤數和兵器鍛造的數目?多大的人了,還拿這些置氣,真正的成熟認可,並不是一月出了多少煤,而是……”
“而是什麼?”葉空追問
搖了搖頭,姜檀心嚥下了口中的話,她不由想起了鹽幫的易名揚,從前不羈的碼頭小痞子,他也是一夜長成,放下了行俠仗義遊走四海的願望,肩挑起了鹽幫的重擔。
如果苦難使人成長,烈火才是鳳鳥涅槃之處,那麼她此刻和葉空又有何不同呢?
姜檀心站了起來,目不斜視,仍是透著這一片紫竹,朝向一個方向,她喃喃道:
“是一份責任,無論是不是你心中所想,卻是你必須為此承擔的,為父母、為君主,甚至……只是為了一個信念”
葉空沉沉盯著她,話入耳畔,縈結在心。
但此刻聽來,終歸是隔靴搔癢,她的話像是敷在心口的一層軟刺,它不疼,只是有些癢。
因為畢竟還沒有迫近那個時候,即便暗湧詭譎,至少水面還是一片平靜,他還是土司衙門的葉公子,衣食無憂,無甚壓力。
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一名冒失的小奴就衝進了月門,他只顧著尋葉空,絲毫不避諱姜檀心,急言開口道:
“涼州府來了封信,要宣慰使大人今年上繳林場二萬根紅木柱,三千匹大宛戰馬,這可是去年的三倍量啊!大人當即發了好大一場大火,還說知府大人早知他不肯,已擺下了鴻門宴,一定要他去涼州府赴會!”
葉空吃了一驚,心道:又是徐丙川,他方遞了改土歸流的摺子上京,這會兒獅子大開口,還敢大擺鴻門宴,實在太過欺負人了!
“我爹呢?還在廳堂麼?”
“不在了,宣慰使大人已經整隊人馬,去往徐州府了,他把衙門裡的事全權交給您了,官印還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