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再不停,少時會封關閉路,那樣一來,就不知要耽擱到何時了,兄弟我還是先行一步為妥。”
說話間,他就準備牽馬出關。
一個獵人打扮的老者走到近前,道:“漢子,你是初來乍到吧。”
那人暫時駐足,回身道:“怎的?”
老者道:“我瞧你馬包的大小,不象備有帳篷。”
那人點頭道:“我的確沒帶帳篷。”
老者搖頭道:“雪這麼深,馬是指望不上的,而人,能有平時一半的腳力就不錯了。關外荒涼,多有野獸,鮮有宿地,你此時上路,估計熬不到下一個宿頭,天就黑了。若是野外過夜,就算運氣好,碰不上野狼,但沒有帳篷,恐怕也會白白凍死。”
那名官兵似有所悟,也附和道:“早些年,我就聽說過,有些初來乍到、不知深淺的旅客凍死在關外,連屍骨都找不回來。烏老哥對外頭熟得很,你還是聽他一句勸的好。”
老者見那人低頭沒有表態,又誠懇道:“並非老漢虛言。我家就在關外不遠,常常就近把獵到的皮毛帶來關城,和過往的客商換些東西,這段路走了不下上百次,不敢說了如指掌,但也是應付自如,可饒是如此,遇上這樣的天氣,老漢隨身沒帶可擋風雪的特製帳篷,也是絕計不敢上路的。”
那人拱了拱手,道:“多謝老哥一番熱情,可我有要事在身,身不由已。”
說完牽馬往風雪中而去。
老者和那名官兵不明所以地對望了一眼。
那名官兵有些摸不著頭腦,道:“照烏老哥的意思,他沒帶帳篷就必死無疑。可哪有人趕著去送死的?難道就沒別的法子啦?”
老者皺眉嘆氣道:“沒法子,沒法子,若是土地還沒上凍,倒可以挖個洞以避風雪。可這樣的天氣,凍上的土真是比鐵還硬,哪裡挖的動。”他兩手一攤,道:“老漢我可沒法子。”
那名官兵望了眼那人離去的方向,迷惑地嘟囔道:“明明是京裡來的公差,怎會如此糊塗?”
二人又閒聊了幾句,老者便回客棧去了。
“走馬川行雪海邊,
平沙莽莽黃入天。
輪臺九月風夜吼,
一川碎石大如鬥,
隨風滿地石亂走。”
關外,天和地彷彿被揉成了一團,混沌模糊。那杳無人跡的戈壁中沒有一個活物,只有風夾著雪,雪裹著沙,漫天狂舞,打在人身上何止生疼。眼下,這地方真正是天寒地凍,人獸絕跡。
可嚴格說來,倒不好說‘人獸絕跡’。
因為這無邊風雪中,還有一人,一馬。
一個孤零零的人,一腳深,一腳淺,牽著馬在風雪中緩慢地行進著。
人,是先前從嘉峪關出來之人。
馬,是他牽著的青鬃馬。
如刀的冽冽勁風,無涯的皚皚白雪,並沒使他萌生退回關城的念頭。他堅定地低著頭,眯起眼,身體前傾,抵擋著難耐的狂風、大雪、黃沙,一步步向前邁進。
這人並非不曾暗中叫苦,而是知道,只要捱到‘哈密衛’的綠洲,就不用再受苦了。
嘉峪關以西隸屬‘哈密衛’。那裡不光有大片無人居住的戈壁,還有水草肥美的綠洲,以及建築在綠洲之上的城鎮。西域需要大明的物產,大明也稀罕西域的東西,出於物資互通的需要,哈密衛的城鎮便慢慢地成為了,大明與西域各國間,主要的通商渠道。關內和西域的客商都會湧至此處,互通有無。
‘哈密’一地,說起來歸屬大明所有,但只是表面臣服於大明,從來都是由外族自治,漢人被排斥在外。當地居民多為外族,有維吾爾人,回人,以遊牧為主的哈剌灰人,以及個別來路不明的零散番子,總數約有三四千,不服管束,民風蠻悍。同時,哈密還時常受到吐魯番軍隊,以及瓦刺馬賊的騷擾,十分動盪。但商人歷來重利,只要能掙大錢,明知危險,還是有人絡繹不絕地前來做買賣。因而,當地逐漸也遷入了一些外來的漢人,但勢單力薄,經常受到外族欺凌,只得聚集起來,建築壁壘,以求平安。
無怪有民謠唱道:“出了嘉裕關,兩眼淚不幹,向前戈壁灘,向後鬼門關;若想見爹孃,來世再還陽。”真正道出了關外漢人生活的悽苦。
第二日清晨,雪霽天睛,萬里無雲,多日未曾露臉的陽光淡淡瀉在白茫茫的戈壁上,為大地添上了一筆暖色。但只有顏色,沒有溫度,仍然是透心的冷。
一塊雪地被翻騰開,從裡面爬出一個從頭到腳,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