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學劍簡直是暴殄天物。
天才不是天縱奇才,而是天妒其才。
靈溪跟著老頭兒練氣,境界幾乎一日千里。
所以當老頭兒兩袖氣機攜瀑布而下的時候,氣機牽引之下,盤坐的靈溪不禁伸開雙手,手中結釦,玄妙無比。
電蛇狂舞,天地異象。
灰衣老人氣勢一漲再漲,雙臂撐開,如老猿掛樹。
清涼山上,一條白練瀑布傾瀉而下。
靈溪渾身衣衫飄動,水流離她頭頂兩尺處懸掛不動,滴水不沾身,以她為中心一陣肉眼可見的氣機漣漪跌宕起伏,山石湮滅,房屋崩塌,唯獨懸崖上一株青草依舊風中搖曳,神庭之上隱約有仙人起舞,彷彿要凝為實質。
靈溪如入夢境,雙目緊閉,口中囈語一聲,竟然吐出一口鬱郁青氣。
灰衣老人看見那口青氣,這才放下心來,大手一揮,百丈瀑布歸於原處。
牽著毛驢的李清白看著同樣衣衫潦倒的故友,嘆了口氣說道:“非要如此?”
灰衣老人面無血色,緩了半晌,吐了一口濁氣,這才說道:“我這徒兒天人之姿,縱使我這身修為也就助她數年修行罷了,說到底還是我虧欠了她。”
李清白搖了搖頭,看向閉目靜坐的靈溪,說道:“的確是個好苗子。”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臉上一掃萎靡之色,說道:“一生與你相鬥,老來臨死在徒弟上終於贏了你一把。”
“這女娃未必知道你的苦心。”
“知道不知道又如何。”
李清白沉默不語,忽然問道:“你這是把她交給我了?”
“是我徒兒自己要學劍,你李清白要說詩酒第一,我無二話,但要說劍術,不入劍仙境界,便當不得天下第一。”
灰衣老人不服氣的說道,說完揮了揮手,身子有些佝僂,望向遠處的瀑布和崩塌的房屋,喃喃道:“聞道於此,化道於此。”
李清白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微微垂下的手臂,忽然說道:“咱們再走一盤?”
清涼山瀑布之下,兩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圍坐在石桌旁。
天色漸晚,灰衣老人吃力的睜開眼,想要再看一眼棋盤,人之將死,一輩子爭強好勝的老人落下了最後一枚棋子。
故意輸掉半子的李清白指著棋盤,笑了笑說道:“還是被你贏了。”
話音落下,卻發現再無回應。
贏了半子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睡去。
再無動靜。
酒幹人未醒。
又是一座江湖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