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剪影如花,伴著秋月燈影,朦朧得百看不厭。
鳳離梧駐足看了一會,才舉步進去,揮手叫正在點香的侍女桃華出去,然後走到姜秀潤的跟前道:“在做什麼?”
姜秀潤指著自己畫好的兩塊道:“今天跟隨殿下視察河渠,突然想起沐風先生送過我一樣好物。不過因為此畫是先生相贈,筆墨勾畫不得,便特意臨摹下來,如果太子修建河渠水道時,能拿來一用,便不枉我一番心思。”
鳳離梧從後面摟住了她的腰,嗅聞著長髮上馨香清新的氣味道:“誰說孤要修建河渠?”
姜秀潤半扭著頭道:“殿下不是又要考驗幕僚才學吧?您今日都拜訪了鄭工匠,自然是有改善民生的心思,這個隨行之人都能猜到吧?”
鳳離梧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道:“許久不曾考驗姜少傅,的確要驗看一下,你是否值得養在府上,你且看這事情,宜做還是不宜做?”
姜秀潤拿起一旁賞玩用的玉算盤,輕輕撥打下剔透的小珠子道:“這便要引了家嫂之言,‘有多少金辦多大事’,殿下眼下修建運河時,已經國庫告急,那水渠的事情,也要緩一……”
說到一半,姜秀潤就收住了話茬。
她覺得自己真有些恃寵而嬌了,雖然鳳離梧從來不曾大聲地申斥過她議論國事,可是自己如今到底頂了鳳離梧側妃的名頭。
若是就此得意忘形,隨便干政,豈不是離前世裡,鳳離梧給她親封的“禍國妖姬”的名頭不遠矣?
所以姜秀潤說到一半收了口,也覺得自己今晚有些吃飽了發撐,為何眼巴巴翻出先生的畫作幹這些事情?
誰知鳳離梧卻聽得意猶未盡,見她不語,催促道:“怎麼不往下說了?”
姜秀潤訕訕笑道:“是我多言了,畫得這麼醜,哪裡好送到殿下那獻醜?”
鳳離梧看著姜秀潤的依戀假笑,終於理順讓他憋悶半日的不順是為何了!
不過是被那季秉林誇讚幾句才學罷了,竟然笑得那般的燦爛!那漿果是什麼味道,他都沒有吃上一個呢!
可到了自己的面前呢?這女子卻一味自謙上了,笑得也假模假式的,平添了人厭煩!
鳳離梧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身子板正,藉著燈光仔細看她的臉,接著道:“若是在內院裡實在厭煩,再去書院可好?”
姜秀潤這下連假笑都不想維持了,此時書院的同窗已經出仕,她再回去又有何意思?難道要與新入院的那些十三四歲的小同窗們再一起稱兄道弟,培養同窗之誼嗎?
當她低低說“不想”時,鳳離梧的嘴角也緊繃了起來。
他想讓她衝著他笑,就像白日瓜藤下,那笑得眼睛都晶亮的模樣……
第二日,姜秀潤照例賴床不起。
也許是昨日巡視乏累的緣故,殿下竟然開恩沒有折騰她。難得睡了個舒心覺,睜開眼時,太子已經起身離府早朝去了。
她便在軟塌上翻滾,尋思著一會起來叫些什麼東西來吃。
沒想到滾了一圈,卻不小心看到了放在軟塌邊兒小几上的木托盤。
托盤上疊放著一摞玄色的衣服,最上面,一頂籠了黑紗的玉骨高冠——玄色,乃是大齊出仕官員長服的統一顏色,而那冠——依照玉骨的高度,怎麼看也得是個主司!
這顯然不是太子的官服。姜秀潤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揚聲叫桃華進來,問那一摞衣服是怎麼回事。
桃華端了調好水溫的熱水進來,將銅盆安放在盆架上才道:“殿下吩咐人送來的,說是讓您回了外院後再換,那冠下還有殿下的親筆絹書,說是給您看了就知道了。”
姜秀潤顧不得洗臉,趕緊取了絹布展開看。
絹布其實就是個委任狀,令太子府少傅即日到農司報道,接任農司主司一職,主管水渠修鑿的事宜。
字寫得淺顯明白,可是姜秀潤卻連看三遍。
這農司其實是清水冷衙門,可到底也是齊朝的正經官職。
鳳離梧明知自己是女子卻委以重任,究竟是安的什麼心?總不會是拿著國家社稷來逗弄自己開心的吧?
當她做賊一般,拎提裝著官府的包裹回到姜禾潤的外院後,反覆思量,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心,讓淺兒服侍著她將這玄色的官服長冠一一穿戴上了。
淺兒覺得自己的主子雖然穿什麼都好看,可是身著這玄色的官府分外精神。
尤其是髮髻高梳,頂著玉冠挺直了蔥苗般的腰桿後,真是國之棟樑,意氣風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