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飛鶴殿時皇后已經走了,芳飛姑姑正將少府送來的一件黑羅繡暗紅色木槿長襦抖落給太后看,桌上還放著幾件不同顏色的新服,這是送來入夏的換裝了。陳太醫上前鞠了一躬:“微臣叩見太后。”太后看著他問:“怎麼樣?”芳飛姑姑此時將手裡的衣服放在桌上靜靜的站在一邊。“微臣已經細細察看過,祺妃娘娘的宮裡每三日是喜珠姑姑向少府領取炊羹宮例,小廚房的兩位宮人從未離開過祥意宮,這天花汙過的物品只要經過清洗或是烹煮是不會傳染的,其餘宮人也在前幾日從未離開過祥意宮。”太后皺了皺眉:“這麼說是祺妃到別處給染上的?”陳太醫垂手而立繼續說道:“臣問過祺妃在十日那天來給太后請過安後也未出宮。只是最先有症候的是抱狗的小宮女。”陳太醫說完便一言不發。太后眉頭越發緊皺:“這麼說是狗身上帶進來的?”“臣也檢查了狗,這狗送進祥意宮當天那抱狗的小宮女就給狗洗了澡。”此事便是一樁無頭案了。雖說無證據,但這狗是天花唯一的來源。“你看著祺妃怎麼樣?”“臣認為若過得了前十天便無礙。”太后微微嘆了一口氣,陳太醫見太后無話便說道:“臣告退。”慢慢退了三步,折身往殿外走去。
“他們這是放棄王穎墨了。”太后冷冷的一笑。“好好伺候著,讓她活下去。”芳菲姑姑應諾了一聲。太后轉臉看到我站一旁,我上前一步回話:“魚欣傳了懿旨,貴妃娘娘賞賜了一條紅珊瑚手串,臣推辭不過。”我將手串遞到太后面前,太后也沒看:“既然是她的心意,你就收著吧。這幾日你還有得忙。”我聽完默默的點了點頭。“明日出宮有誰跟著?”太后突然想起來問到我,“沈將軍有暗衛在宮門口候著。我直接去太清宮。”一時有太監進來準備午膳,眾人方開始各忙各的。
次日一早我便換上了晚上準備好的玉紫色細葛直身襦裙,這是去年太后賞賜的一段榮州織造府的上貢,葛絲細挺摸上去卻光滑如緞,遠看光澤似水,近看卻如麻如布,據說此葛種植十年才能收穫,漂洗和織造技藝十分複雜,僅為官造作為上貢,民間不得使用,很是有一種不起眼的奢華,太后嫌棄顏色太亮便賞賜給了我,我請上尚服司的淺夏姑姑做成了這一套 ,我上身一試,淺夏姑姑斜眼看著我很生氣的說:“怎麼什麼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如那天上的小仙子。可惜皇上不選秀,不然老身第一個就把你報上去。”我也甚是喜歡這份格調,平日沐休時候也捨不得穿,今天第一次穿上身,覺得清晨的風穿過衣服特別清爽。我外面再披一件杏色的苧麻斗篷,拿了圓簷帽面紗就悄悄往宮門走去。在宮門侍衛處做了登記之後,我穿過宮牆的角門看到一輛馬車停在牆角根,我上前亮過宮牌,馬車伕也拿出了對牌另外又亮了沈家軍銅牌,我方才放心的上了馬車,不遠處另有一匹黑馬上騎著一位精壯的青年,馬車伕在簾外對我說:“大人放心,將軍另派得有侍衛在後邊。”馬車便向著城西方向的虛雲觀去了。
此時天已透亮,因為是十五來上香的善男信女慢慢的開始絡繹不絕,我剛一下馬車就有一匹雪白豐腴的高頭大馬“籲”的一聲停在我面前,馬上翻身而下了一位著鮮綠色雜寶纏身蓮紋直身袍的年輕男子:“小眸,你今日沐修出來玩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送你多方便。”一見是他我立馬一個頭兩個大,“我去見顯麗姑姑好久沒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腰傷好的怎麼樣?”“哦,那我等你,完了我陪你去你喜歡的南街逛逛,咱們一起在那裡吃晚飯。”我站在原地望著他一張白淨的面龐,清秀得如同女兒般的五官,真正是鮮衣怒馬少年時,他們這等貴胄子弟所謂的學本事不過是為了裝裝門楣,整日裡閒著隨心所欲才是他們的日常。“我今天在這裡要陪姑姑一天,你忙你的去,不要打擾姑姑清淨。”“那我就在道觀裡喝茶吃齋飯,抄經,等你出來。”我討厭的橫了他一眼:“你今天很閒嗎?”“我現在不閒,每天不是上職就是要練習劍術騎馬摔跤,這是知道你要出宮才請了一天假。”我瞪著他:“你又悄悄打聽我。”他抿著嘴,面色紅紅的:“小眸,就是不放心你才跟來的。”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秀目看向我又開始發呆了。“隨便你,只是不許來找顯麗姑姑。”我正準備轉身往裡走,突然他身後面奔來了兩三個小乞丐跪在他面前,我衝他笑,他忙往袖裡去摸銀錢,我飛快的就往裡邊顯麗姑姑住的秀菊苑去了。一進苑門就見到銀蟬姑娘,“大人這邊請。”我隨她走到後門處,門口停著馬車 ,我認得這是我剛來的那輛,轎簾從裡掀開一角正是沈真彥含笑的面龐。
他向我伸出手,我搭了上去,他輕輕一帶穩穩的將我送在橫椅上坐穩了,“起駕。”他小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