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邋遢接連三問,如同一柄巨錘一般,重重地錘在老朱的胸口上。
這是一個老朱從來不願意涉及的問題。
哪怕他從來不去細想,他也非常清楚,他興起的幾次大桉,殺得人何止十萬,豈能一個冤死的都沒有?
但亂世當用重典,矯枉必須過正!
很多時候殺性起來了,他哪來的精力管你冤不冤枉,先殺了再說吧……
“咱……”
“咱這半年多都沒咋殺人了……”
老朱這話真不是吹噓,自打他發現大孫有意無意地學他說話,他的脾氣收斂了許多。
不僅不像往常那般,整天講殺殺殺掛在嘴上,更是連殺人之事都少了許多。
很多時候,犯了錯的官員他都儘量流放,而不是像以前那般直接推出去砍嘍。
張邋遢聽到這話,已然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對於老皇帝來說,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在變相地承認自己心裡有愧了。
“陛下聖明!”
老朱聽到張邋遢拍了這句馬屁,臉色也比剛剛好了點,不像剛才那般難看了。
“敢問張真人,若是咱今後那個什麼……咱大孫是不是就能長壽了?”
“陛下只要勤修仁政,皇孫在繼承您的意志,大明自然國運昌隆,萬世不衰!”
老朱聽到這話正在沉吟的時候,邊上的張邋遢又補了一句。
“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
“此所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也……”
老朱聞言做了個稽首的手勢,身子也隨之躬了下去。
“多謝真人指點,咱明白了!”
“真人下榻何處?”
“貢院邊上的洞神宮如何?”
張邋遢聽到這話氣得差點罵娘,這朱皇帝都給自己選定了地方,還假惺惺地詢問自己幹嘛?
雖然張邋遢氣得要死,但表面上還得裝作風平浪靜。
“那就有勞陛下安排了!”
老朱聞言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搓了搓手道。
“那就勞煩張真人在京裡盤桓一些時日了。”
“咱也不是要一直將真人留在京裡,只是想讓真人見見咱大孫,參加下咱冊封皇太孫的典禮。”
“等咱大孫當了皇太孫,咱立即下旨,在武當山修建宮觀!”
張邋遢聞言心中大喜,他之所以進宮,所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他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呢,哪承想皇帝陛下竟然主動說了出來,簡直是意外之喜!
“那貧道就謝過陛下了!”
老朱聞言不好意思地擺擺手道。
“不妨事!”
“這都是咱應該做的。”
“咱覺著宮觀要修就往大了修,往好了修!”
“就彷照咱的皇宮格局修!”
張邋遢聽到這話,心裡更是樂開了花,心想這皇帝也不像傳聞那般小氣呀,出手還是挺闊綽的嘛。
然而,老朱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把他滿腔的熱情撲滅,氣得他想跳腳罵娘。
“這麼大的工程,一年兩年肯定是修不完。”
“十年八年的也太趕,搞不好還會加重百姓負擔。”
“要是張真人不急的話,咱們就慢慢修,先修個一百年?”
張邋遢心裡那叫一個鬱悶,心道這朱皇帝是真狠啊,一竿子把宮觀支到了百年開外。
別說貧道等不到,就是貧道的徒孫都等不到呀!
看皇帝這意思,非得他大孫子活過一百歲,才能讓武當山的宮觀封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