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官,免役。”申屠連連答應著,如風般向外走了。
五丈原上,一片草木蔥鬱的景像。站在大營前,渭水對岸的曹魏大營便要一覽無餘。
孔明還是不太能起身,但是每日裡掙扎著處理軍機。子安捧了午膳進來,“先生,用飯了。”
孔明放下筆,把案几上的文策輕輕歸籠到一邊。子安將午飯一一擺上來。加了草藥的,弄得稀爛的湯餅。
看得出來,丞相沒什麼胃口,但是他卻一絲不苟地吃著。子安坐在榻側,凝望著他的先生,他的腦海裡映出來的,是那個在隆中的小溪邊,與徐庶、石廣元、崔州平燒烤著野味,敲打著竹筷吟唱著詩詞的先生。那個時候的諸葛亮何其倜儻,雪白的衣袍,玄色的絲絛,寶藍的襯衣,迎風而欲飛,多麼像那高天上展翅翱翔的仙鶴。
子安回過神來,孔明正舀起一勺湯餅,放在眼前審視著,幾次想放回碗中,但他卻平平氣,把它放進口,狠狠地嚥了下去。
“先生,不想吃就不吃了,我讓田伯做點可口的東西。”
“都是一個味道……”孔明一邊嚼蠟似的咀嚼著,一邊露出一絲苦笑,“吃了它!否則哪有力氣看這些東西呢。”
子安捧著空碗出了帳,交給校尉,卻俯身帳幕上,嗚嗚地哭出了聲音。
享用美食,在先生那裡,卻是為了和無常爭取時間。
一雙手在子安的肩上輕輕拍拍,子安忙拭著淚回過頭,“杜太醫。”杜懷把他拉遠了一些,“子安,丞相的病最忌喜怒,不要這樣……還是,讓丞相高興些。”
遠處裡走來一個身影,蹭著帳子的邊角,目光低垂著,躲閃著什麼一般。是楊儀。
子安對他拱拱手,“楊長史,有什麼事?”
“啊,啊,”楊儀謙卑地讓人一陣發冷,“子安,費司馬從江東來,給丞相帶來東線的訊息。”
子安轉回身想往帳裡走,被杜懷一把抓住,“慢。”
他又看向楊儀:“長史,杜某本不應過問國事,只是如今,丞相病染沉痾,不宜忽喜忽驚,還是……問過費大人,再做道理吧……”。
“是,是,太醫所慮極是。”楊儀頻頻點頭。“如此,請太醫隨我先去見過費司馬,再酌情上報吧。”
見到楊儀同著一身青衣的杜懷,費禕微微一愣,疑惑地望著他們。楊儀走到他的面前,“文偉,此是太醫院杜太醫,專司丞相脈診。”
費禕拱拱手,杜懷彬彬一禮,“費司馬,卑職冒然前來,司馬勿怪。”費禕有些急切地扶住他的兩臂,“太醫,丞相的病情如何?”
說著,他拉著杜懷坐在了案邊,一雙眼睛仍緊緊盯住了他。
“不是太好……”杜懷斟酌著詞句,用拳微微叩著案面,“丞相操勞過度,積勞成疾,舊病復發,來勢洶猛,再這樣棲身於軍旅之中,恐怕……”
費禕有些吃驚地抬起眼睛,看了看楊儀,楊儀袖著手,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費禕收回目光,“那……太醫有什麼辦法?”
杜懷垂頭嘆息了一聲,“凡病者,三分在治,七分在養,丞相一心憂勞軍國之事,有再好的藥石,也是枉然。”
費禕挺身站起,往帳口處走了幾步,小聲囁嚅著,“如此,只有力勸丞相搬師了……倒也合乎軍情……”。
楊儀眼睛一亮,走到他的身邊,“什麼?文偉,什麼合乎軍情?”
費禕轉過臉來看看兩人,搖著袖子踱了幾步,長長吸了口氣,“唉,威公,東吳……已然全線敗退,不能與我軍呼應夾擊曹魏了。”
“什麼?”楊儀驚望著他,半晌不能言語。
費禕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我此番星夜趕來,正是想請問丞相,此事該當如何……卻不料,丞相的病……”
“費司馬!”杜懷挺身站起,“此事萬萬不可讓丞相知道,丞相如今經不得大驚大怒,肝氣上陽衝犯胃土,必會不可收拾的……”
三個人都僵在那裡,楊儀忽然驚醒似的拍拍額角:“是了,請伯約將軍前來商議商議如何?”
姜維急匆匆地趕來,四個人一番密議,都覺得,這件事暫時瞞住丞相,待丞相病情緩解,徐徐告之,勸丞相收兵,待機而動。就請費禕屈尊暫住姜維的別營之中。
自孔明病重以來,姜維成了軍中的大忙人,白日四處巡視,修習丞相傳與的陣圖兵法,待到黃昏後,還要親赴丞相帳中問安。
孔明飲下子安捧來的藥,皺著眉將清水吐在漱盂裡。姜維扶著他靠在半躺半坐在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