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皇帝若有所思,那麼結局便是似魏徵一般,被唐太宗越發倚重!
雍正面色鐵青,久久沒有說話。本來緩和下來的局面又凝重下來。誰也不能肯定寶玉的下場會是怎樣!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雍正不是唐太宗。
絕對,
不是。
第二十八章 進退
雍正臉上本來很少的肌肉全聳到了眼眶前,眼眯成了一線,發出極其銳利的針芒。他的眼神卻凝聚在殿外的天空中。
“老十四…老十四。”
這位人間至尊似乎沉溺入了夢幻的驚心動魄的往事裡——那雖隔幾十年卻倔強不肯褪色的刀光劍影,血腥往事!他喃喃的發著夢幻似的低語:
“那段日子…,那段不知生死,勝敗,存亡常系與一線的日子!老十四,你為何要與我苦苦相爭!”
說到此處,雍正忽然一驚一醒,恍然悟到了自己的失態之處,立時斂容,威嚴立現!他在這短短的一剎那,又恢復到了那個陰冷嚴苛的皇帝身份!
在殿外值勤的幾名侍衛以及一些熟悉雍正脾性的大臣額頭上的冷汗卻似悽惶的雨一般簌簌滴落下來。他們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數生數死的人,此時卻安靜畏怯得連各自汗流浹背的聲音的都清晰可聞!
因為他們都深深的知道,殿上這個性情難測的皇帝已經動了怒。
——而且是那種被人在舊日的重創上灑了一把鹽的真怒!
自從雍正登基以後一直到現在,敢於在他面前提起登基前那段奪位往事的一共有六人。這六人的下場是四個立即被處死當場。剩下兩人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裡苟延殘喘,生不如死。
——寶玉會不會淪落到同他們一樣的下場?
雍正雖然還是之前那般陰翳沉冷的模樣。可是他的眼裡已多了一點燃燒著的憤怒。
——恰似寒夜裡一點不滅的星火。
他望向雖然跪拜在殿上,渾身上下卻還是流露出一股桀驁不馴的強烈氣勢的寶玉,眼底閃出一絲惋惜的神色,旋即便為決絕痛恨之色所代替!
“你可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朕便頒下嚴令!在此大殿上,嚴禁談論與阿其那(自從雍正登基以後,便免去了與他爭位的十四皇子的王爵,改其姓名為帶侮辱性質的阿其那)等一干謀逆之人有關的事務?違者立即處死?”
雍正的語聲,森寒得幾乎連射入的陽光也凍結了!
寶玉再一次深深倔強叩首下去,可是奏對的言語可是半分都不肯退讓。
“臣蒙聖恩,自知干犯禁忌,然睹君父之過而緘口不語是為不忠,觀部下之功不能賞是為不義,臣雖駑鈍,卻也不敢為惜命作這不忠不義之人,故直言犯上。生死一途,卻已看得開了。”
殿中群臣面面相覷,哪怕到了此時,寶玉仍然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還要死撐到底!他上面一番奏對雖然說得謙卑非常,其實比之前更進一步,什麼:“…然睹君父之過緘口不語是為不忠…”,言之鑿鑿,這豈不是直接指雍正在此事的處理上有重大失誤麼?
雍正抓住龍椅的乾枯的手指關節,忽然發白!
十年了,已經整整十年沒有一個臣子敢於這樣同他這樣直言犯諫!已經整整十年沒有一個臣子能令他生出這種動怒的感覺!
雍正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很殘忍的笑意!
他的目光卻似能直接逼入人的心底深處!
“好,既然你想要忠義兩全!朕也有**之美!”
雍正的目光越發森幽。
“你們以為朕不知道,背地裡朕已經被人罵了二十年的刻薄!朕不在乎,國家如今動盪飄搖,千創百孔,亂世怎能不用重典!朕說的話,你們都必須記住,那就是絕對的權威,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更是!”
“來人!”
這一聲怒喝,卻是對著殿前的幾名帶刀侍衛而發的。這些如狼似虎的侍衛轟聲答應!已將寶玉圍在了中央!
雍正猶豫了一下,旋即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芒——顯然是因為寶玉勾起了他對於昔日往事的痛苦回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將這個目無君上,大膽妄為之徒給我拿下,打入天牢!擇日處斬!”
一干侍衛頓時一擁而上,以白刃架在了寶玉的脖子上。寶玉卻是鎮定非常,似對加於頸上的白刃視若不睹,只是眼神中的悲哀悽切之色越發濃重,依然對著雍正三跪九扣,君臣之禮做得中規中矩,絲毫不肯懈怠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