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走的時候,我還要讓你拿走點。”
這時,他又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個小塑膠盒,裡面是沒有包裝紙的巧克力糖塊。老人風趣地說,“我要甜甜你的嘴!你以後不要罵我,我就高興了。”我看老人家很高興,就說,“請老師看看我的畫吧。”他說,“不急,不急,先坐一坐。”
過了一會,他看了我畫的速寫,問我除了這個還畫別的麼?我說還有畫的石膏像、靜物。老先生又不說話了。停了很長時間,他拿了一張小紙條,正要寫什麼,送藥的護士來了,我連忙給老人家倒水,水壺裡只有半壺水,不熱,我拎起水壺去了茶爐房。給老人家吃了藥,他把小紙條遞給了我,上面寫的是:“三里河三區61門8號”,他說,這就是他的家庭地址,等他病好了,出院了,歡迎我到他們家去,他說還要給我吃巧克力,給我好吃的。
老人家說話的聲音很小,小的幾乎聽不見。
我回到家裡,帶著一種很不理解的心情,對父母說,表姐帶我去見的這位老畫家,光給我吃炸咯吱,巧克力,對我的畫一句話也沒說,也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我爸爸笑了笑說,“要向老師虛心學習,這是緣份!”
過了幾天,我又拿了畫找表姐,說還想見見老畫家。表姐說已經給我介紹過了,讓我自己去。我又去了老先生的病房,有一個女青年正坐在那裡。身邊放著綠色速寫板。老先生對那位女青年說,“這是我的小朋友鄧偉,家離這兒不遠,給我打過開水幫我吃藥。”我不好意思地說,“就那麼一回……”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青年是一位首長的女兒,也是來找老人學畫的,老人讓我喊她“大姐”。
一會兒,老人給我們佈置作業,他說,積水潭醫院後院有個小園林,裡面有水榭,有小橋,流水,讓我和大姐一塊去畫寫生。因為我沒帶畫板,大姐讓我等等,她先去畫。
老人家指了指靠在那裡的摺疊床說,“他(指看護他的兒子李庚)又玩去了。我現在腳傷了,動了手術,要是不傷的話,我能坐在一個地方看一天書。”他問我:“你行嗎?”
我說,我不知道,我沒住過醫院。老人家笑了。
這時他拿出一本兒童畫報(是《小朋友》還是《兒童時代》我記不清楚了)指著上面的一幅畫說,這是我兒子李庚畫的。”畫面上是一群小朋友逛動物園,在欄杆外面看大象。我說,“畫得真好!”
老人家問,“你經常去動物園嗎?”
我說,“要花五分錢坐汽車,我捨不得”。
“你還去哪裡畫過?”
“我去過天安門。”我又拿出速寫讓他看。那時候與所謂“###”沾邊的繪畫和攝影都屬於“反革命”,人們都藏藏掖掖的,不敢拿出來。不過,我相信老人家是不會出賣我的。
他看了好長時間,說,“你的造型把握得還不錯,挺準的。”
這時大姐回來了,我看畫得挺精彩。老人說,“鄧偉,該你了”。
我一直畫到天黑。因為我畫得很慢,很細。等我回到病房的時候,大姐已經走了。
老人認真端詳了我的畫,說“還可以吧。”又過了一會兒,他補充說:“有機會,以後就這樣畫吧。”
我以前曾臨摹過解放前上海書局出版的英國風景鉛筆畫,線條非常流暢,臨了一大本。我畫這張園林風景的時候,也是按那種畫法畫的,很細。對我這張素描,老人沒有表揚我,也沒有批評我,這天也沒有給我吃東西。
天已經黑了,我要回家了,他說,“哪天沒有課的時候,你再拿著這張畫,到這兒看看這個景,多看一會兒,反反覆覆地對著景物多看,多比較。”因為他有腳傷,站不穩,就靠著牆接著對我說,“對景寫生,要像看電影那樣看,讓你感覺到興趣。”一連說了兩遍。我說:“是了。”
二、我是李可染
因為6、7月份忙於複習功課,考試,就沒到老人那裡去。
放暑假了,大概是7月20幾號,我拿著老人給我寫的家庭地址,從我家出發前往去三里河。我是上午8點多鐘到的,因為三里河的樓房都是灰色的,門框是綠色的,不好找,快到中午了,才找到老人的家。
敲了幾下門,就聽見裡面說“來了,來了”,正是老人開的門。他見我手裡還拿著他手寫的小紙條,一邊拉著我進他的畫室,一邊說,“你是一個認真的人,我沒看錯你。”
老人畫室的牆上掛著山水畫灕江,還有水牛,畫上的署名都是“李可染”,我說,您就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