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黑著。他推了推柴門,柴門沒鎖,他進了院子,看到屋門是上了鎖的,他愣了一會兒,不甘心,在上了鎖的屋門上拍了幾下。拍過了,才悻悻地帶上柴門,一時間不知要幹什麼,便像個夜遊者一樣,在村子裡轉悠著,一肚子的話沒個著落。
碾子多日不在家,他不可能知道草花已經隨大姐和母親去了柳樹溝。草花爸雖然沒去,但每天晚上就去二丫頭家吃飯,有時候晚了,就睡在二丫頭家,不回家了。這些碾子都不知道,所以,他要在最快的時間裡把楚一凡不要招工名額、有更好的回城路子、從此不再回清水河的訊息告訴草花的想法便流產了。
他原本想著,他把自己從公社得來的最權威的訊息告訴草花,然後什麼也不說,他知道這個打擊對草花就夠大的了,他什麼都不用說。他知道這個時候草花需要想一想,需要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等過幾天,他再來,把草花退回的彩禮再次拿來,還要加上一些。那時候草花便會對他的大度和為人重新看待,更會被他感動,那時候她還有什麼說的?你一個被人騙過的姑娘,是不是黃花閨女都難說了,但在清水河邊被人摸過*、被人親過嘴那是真的,這我認了,我碾子不計較,我還是娶你,你還有什麼說的?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戀曲1976 十四(4)
可是草花家沒人,草花家是鎖頭把門。草花這一走,使得碾子錯過了一次機會。也使草花自己的生活錯過了一次有可能改變什麼的機會。假設草花沒走,那這天晚上碾子必會實現他的計劃。而草花聽了這樣的訊息,有可能會做出各種判斷和反應,接著便會做出一些選擇。那樣的話,草花的生活也許會有發生種種變化的可能。可這是假設,事實是草花不在家,去了二十多里地以外的柳樹溝。她根本就不會給碾子機會讓他說出“楚一凡那小子已經回城直接當了幹部”的訊息。她也根本想不到她以後的生活中還有那麼多的變故在等著她。她還在痴等著楚一凡,她不相信楚一凡會不回清水河,因為清水河有她,三姑娘林草花。楚一凡那麼愛她,怎麼可能不回來呢?
林家的一把鎖頭,粉碎了碾子的計劃。本來憋足了勁兒的碾子被一腔熱血燒著,在漆黑的村子裡遊蕩,不知誰家的狗衝他叫了兩聲,他有了發洩的物件,撿了一根棍子,把那狗打得哀嚎著逃走,引起了村子裡一連串的狗吠。碾子追著那狗跑到了吊橋邊,狗不見了,下弦月剛剛升上來,黑黑的水面閃出點點磷光。碾子呆愣了一下,忽然扔了棍子,迅速扒去衣服,一頭扎進清水河裡。初夏的時節,還不是游水的時候,涼涼的河水一下子就把他激醒了。他拼命地划著水,狠狠地撲騰著,釋放著他青春的體能,那樣子近於自殘。
同樣深愛著草花的碾子,他真是性急了一些,他沒有想到,草花雖然今天不在家,可她遲早是會知道楚一凡“回城當幹部”的訊息的,不急在今晚。他面臨的問題是,草花即使知道了楚一凡不再回清水河的訊息,就會答應他碾子的求婚嗎?如果那樣的話,草花還是草花嗎?碾子用了兩年的時間還看不清這一點,這是碾子的悲劇,沒人能幫得了他。
楚一凡想明白了,回清水河的機會,等是等不來的,因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按照黃怡的說法,那個地方,你就不要再去了,沒必要耽誤那個時間。上考場之前,讓你爸弄個車,我去一趟,把你的報名手續辦了,行李拉回來,就行了。你的任務就是複習、考試。
楚一凡想想都感到絕望。要是按照母親的安排,那就意味著他從此是見不到草花了,這怎麼行?如果沒有了草花,他考大學、他工作、他當幹部、他今後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楚一凡決定主動出擊。他選了一個兩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機會。他想如果是單獨跟母親說,可能很難過關。人多的時候,也許會爭得更多人的同情和理解。
那天的氣氛本來很好。兩個爸爸在喝酒。兩個媽媽在說著怎樣把箱子裡舊日的衣服拿出來給欣蕊改了穿。這個時候,楚一凡就用了儘量平靜的語氣說,媽,我得回清水河一趟。
黃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問,回去幹什麼?
楚一凡說,那邊我有些事還沒辦完。有幾個老鄉欠我的錢得要回來,我還得跟隊裡結算一下工分,另外,收拾一下行李。
黃怡問,老鄉欠你多少錢?
楚一凡沒有準備,因為沒人欠他的錢。他蒙了個數說,幾……幾塊錢,*塊吧。
黃怡又問,隊裡工分,是你欠隊裡的,還是隊裡欠你的?
楚一凡說,隊裡欠我的,去年的工分,結算之後,去了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