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了一下,搖搖頭,似乎表示沒有關係,她的思想仍在一個遙遠的地方,一個遙遠的深谷裡。她那沉靜的面貌給人一種愴惻而悲涼的感覺。高立德不禁怔住了,那屬於新娘的喜悅呢?那幸福的光彩呢?這小女人身上有著多重的負荷!她怎麼了?含煙轉過了身子,她繼續向那條路上走去了。落日照著她,那踽踽而行的影子又瘦又小又無力,像個飄蕩的、虛浮的幽靈。高立德打了個寒戰,一個不祥的預感罩住了他,他完全呆住了。到了松竹橋,含煙在那橋頭的欄杆上坐了下來,沐浴在那秋日的斜暉中,她安安靜靜的坐著,傾聽著橋下的流水潺□。斜陽在水面灑下了一片柔和的紅光,蘆花在晚風中搖曳,她出神的望著那河水,又出神的望著天邊的那輪落日,和那滿天的彩霞。不住的喃喃自問著:
“我錯了?我做錯了?”
她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終於,一陣熟悉的汽車喇叭聲驚動了她,她跳起來,霈文及時煞住了車子,她跑過去,霈文開啟了車門,笑著說:“你怎麼坐在這兒?”
“我等你!”她說著,鑽進了車子。
“哈!你離不開我了!我想。”霈文有些得意,但是,笑容立即從他唇邊消失了,他審視她。“怎麼?含煙?你哭過了嗎?”
“沒有,沒有。”她拚命的搖頭,可是,淚水卻不聽指揮的湧進了眼眶裡,迅速的淹沒了那對黑眼珠。霈文的臉色變了,他把車子停在路邊的山腳下,熄了火。一把攬過了含煙,他托起她的下巴來,深深的、研究的望著那張蒼白的小臉,鄭重的問:“怎麼了?告訴我!”她又搖了搖頭,淚珠滾落了下來。
“只是想你,好想好想你。”她說,把面頰埋進了他胸前的衣服裡,用手緊抱住他的腰。
“哦,是嗎?”他鬆了口氣,不禁憐惜的撫摩著她的頭髮。“你這個小傻瓜!你嚇了我一大跳!我不過才離開你幾個小時,你也不該就弄得這樣蒼白呀!來,抬起頭來,讓我再看看你!”
“不!”她把頭埋得更深了,她的身子微微的戰慄著。“以後我跟你去工廠好嗎?我像以前一樣幫你做事!”
“別傻了,含煙!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女秘書!”他笑了。“告訴我,你一整天做了些什麼?”
“想你。好想好想你。”
他扶起她的頭來,注視著她。
“我也想你,”他輕輕的說。“好想好想你!”
她閃動著眼瞼。“你愛我嗎?霈文?”她幽幽的問。
“愛你嗎?”他從肺腑深處發出一聲嘆息:“愛得發瘋,愛得發狂,愛進了骨髓。含煙!”
她嘆了口氣,仰躺在靠墊上,闔上了眼睛。一個微笑慢慢的浮上了她的嘴角,好甜蜜,好溫柔,好寧靜的微笑。她輕輕的,像自語的說:“夠了。為了這幾句話,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我還有什麼可以求的呢?還有什麼可怨的呢?”把頭倚在他的肩上,她嘆息著說:“我也愛你,霈文!好愛好愛你!我願為你吃任何的苦,受任何的罪,那怕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怕!”
“傻瓜!”他笑著:“誰會讓你上刀山下油鍋呢?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擁著她,揉著她,逗著她,呵她的癢:“你說!你是不是個傻丫頭?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她笑著,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是的,是的!我是個傻丫頭!傻丫頭!”她笑彎了腰。笑得喘不過氣來,笑得滾出了眼淚。
第十九章
就這樣,對含煙來說,一段漫長的、艱苦的掙扎就開始了。霈文呢?自結婚以後,他對人生另有一種單純的、理想化的看法,他高興,他陶醉,他感恩,他滿足。他自認是個天之驕子,年紀輕輕,有成功的事業,有偌大的家庭,還有人間無貳的嬌妻!他夫復何求?而茶葉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了,他年輕,他有著用不完的精力,於是,他熱心的發展著他的事業。隨著業務的蒸蒸日上,他也一日比一日忙碌,但他忙得起勁,忙得開心,他常常捧著含煙的臉,得意的吻著她小小的鼻尖說:“享樂吧!含煙,你有一個能幹的丈夫!”
含煙對他溫溫柔柔的笑著,雖然,她心裡寧願霈文不要這樣忙,寧願他的事業不要發展得這麼大。但是,她嘴裡什麼都沒說,她知道,一個好妻子,是不應該把她的丈夫拴在身邊的,男人,有男人的世界,每個男人,都需要一份成功的事業來充實他,來滿足他那份男性的驕傲。
可是,含煙在過著怎樣一份歲月呢?
每日清晨,霈文就離開了家,開始他一日忙碌的生活,經常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