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給我的懲罰已經夠了,已經夠了!含煙,你饒了我吧!”
她掙扎著跳了開去,背靠在牆上,她睜著一對大大的眼睛,瞪視著他。她的臉色蒼白如死,她的神情瑟縮而迷惘。
“你——你要做什麼?先生?”她問,好像他仍然是個陌生人。“我要向你求婚。”他急促的說。“我請求你做我的妻子,我愛你,我要你。”她望著他,臉色更蒼白了,一層疲倦的神色浮現在她的眼底,她慢慢的轉開了頭,垂下了眼瞼。
“如果你是在向我求婚,那麼,我拒絕了,先生。”她說,聲音平淡而無力。“含煙!”他嚷著,衝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雙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你恨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不要說得這樣決絕,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再考驗我一次,請求你,含煙!”
“不,”她輕聲的說,她的眼睛空空洞洞的看著窗外,臉上一無表情。“你輕視我,你認為我是汙穢的,我不能嫁給一個輕視我的人。不,不行,先生,我早就說過,我配不上你!”
“不,不,含煙,不是這樣的。是我配不上你,我庸俗,我狹小,我自私,現在,我想通了,那件事一點也不損你的清白和美好,我太愚蠢,含煙!現在沒有什麼可以阻礙我們了,我不介意你的出身,我不介意你的過去,你在我的心目中永遠完美,我請求你,含煙,嫁我吧!嫁我吧!含煙,別拒絕我!”她戰慄了一下,她的眼睛仍然看著窗外,但是,一層淚浪湧了上來,那對黑濛濛的眸子浸在水霧之中了。她的嘴唇輕輕的蠕動著,唇邊浮起一個無力的微笑。
“如果一個月以前,你肯對我說這幾句話,”她幽幽的說:“我會跪在你的腳下,吻你的腳。可是,現在,沒有用了,我已經重回舞廳,我已經不再夢想了。我不嫁你,柏先生。不過,你可以到舞廳裡來,你有錢,你可以買我的鐘點,或者帶我出場。”
“不!含煙!”他喊,迫切的搖撼著她,撫摩她的面頰、頭髮,他的眼光燒灼般的落在她的臉上。“我不會讓你留在舞廳,我不會!我一定要娶你!隨你怎麼說!別對我太殘忍,含煙……”
“是你殘忍,柏先生!”她說,眼光終於從窗外掉了回來,注視著他。淚水滑下了她的面頰,滴落在她的衣服上。“請你放了我吧,別再纏繞我。”她說,開始輕輕的、忍聲的啜泣起來。
她的啜泣使他心碎,使他心痛。他捧起她的臉,用嘴唇吻去了她的淚,懇求的說:
“饒恕我,饒恕我,含煙。我錯了,我像一隻蠢驢,我讓你白白受了許多苦,受了許多委屈。我錯了,含煙,給我機會,給我機會來贖罪,我要彌補我的過失,我向你保證,含煙。你這一生苦難的日子已經結束了,我要給你一份最甜蜜,最幸福的生活。含煙,答應我,嫁給我!含煙,答應我!”
“你……你會後悔,”她哭泣的說:“你終究有一天會嫌棄我……”
“我不會,絕對不會!”
“你會,你已經嫌棄過我一次,以後你還會嫌棄我,我怕那一天,我不敢接受你,我不敢!”她用手矇住臉,哭泣使她的雙肩抽搐,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來。“我說過,我自慚形穢,我卑賤,我渺小……我不願嫁你,我不願!當有一天,你不再愛我,那時你會詛咒找,你會後悔……啊,不,不,”她在掌心中搖著頭。“你放了我吧!讓我去吧!我那麼卑微,你別尋我的開心……”她說不下去了,她已經泣不成聲。柏霈文把她的手用力的從臉上拉下來,看著那張淚痕狼藉的小臉,那份委屈的、瑟縮的神色,他的心臟抽搐痙攣起來,他明白了,明白自己怎樣傷害了這顆脆弱的心,傷害得這樣嚴重,使她已不敢再相信或再接受愛情了。他注視著她,深深的、長久的注視著她,然後,他喊了一聲,惶悚的把她擁進了懷裡,戰慄的緊抱著她的頭,喊著說:“哦,含煙!我對你做了些什麼?我該死,該進入十八層地獄!哦,含煙!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托起她的頭來,他把嘴唇緊壓在那兩片顫抖的唇上。含煙仍然在哭泣,一邊哭泣,她一邊用手環抱住了他,緊緊的環抱住了他,啜泣著說:“你……你……你真……真要我嗎?”
“是的,是的,含煙!我每根骨頭,每條纖維都要你!我要你!要你!含煙!我們明天就結婚,我會幫你還掉欠養父母的那筆債,我會代你結束舞廳裡的合同。含煙,你再也沒有困苦的日子了!我保證。我將保護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你……不是真心……”
“是真心,是真心!”他一疊連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