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態,卻燒得人肚子裡火辣辣的難受。正經人家裡的孩子從小就被大人禁止去看那些壁畫,以免動搖了上進的心志。但大人越是禁止的東西,對孩子們往往越有吸引力。不但程小九、王二毛兩個偷偷去看過,整個驢屎衚衕,從五歲到十八歲,沒偷看過飛天的少年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你又沒見過她,怎地知道她生得和飛天不一樣?”王二毛奇怪地看了一眼程小九,低聲反駁。自從聽見了周家大小姐聲音,程小九的表現就一直令他覺得怪異。就像突然換了個人,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驢屎衚衕的程小九,而是縣學裡邊那些書生,一個個又酸、又傲又惹人生厭。
“小心周家的人聽見打你!”程小九見無法說服王二毛,只好換一種方式以期對方閉嘴。
“他們不可能聽見!除非你去告密!”王二毛四下看了看,不屑一顧地回應。“你老婆朱杏兒跟她認識,哈哈!”猛然間,他的思維又跳到了另外的地方,導致程小九根本無法追得上,“杏兒嫂子跟他是好朋友,就像咱們兩個一樣。哪天你跟杏兒嫂子說說,讓她把周家大小姐騙出來,咱們兩個偷偷看看什麼模樣好不好。我總覺得她一定比小春兒那丫頭耐看,怎麼樣,要不?咱們明天就照這個法子試試?”
“你現在的膽子簡直大到天上去了!”程小九又是惱火,又是無奈,悻悻地道。他剛剛欠了周家大小姐一份人情,自然不肯給對方下陷阱。況且未婚妻小杏花那邊,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願再次登門。
王二毛得不到期待中的回應,氣得直拍對方肩膀,“你這傢伙,一點兒也不仗義。我只是偷偷看看,又不會招惹是非!”
程小九輕輕一沉肩,便將王二毛的大巴掌閃了開去,一邊加快腳步,他一邊低聲數落,“你今天惹得是非還不夠多啊。你這小子,平時畏畏縮縮,今天怎麼膽子如此地大?!居然想一個人對四個,嫌自己命長了不是!”
“這不是有你在旁邊麼?我對付不了他們四個,你不是練過武麼?”王二毛撓撓腦袋,訕訕地回應。自從家裡有了那十幾鬥米,他的膽氣一下子就足了起來。以往忍一忍就可以躲過去的挑釁,現在卻總想立刻反擊回去。這也許就是人吃飽了的緣故,若是換做平時空著肚子的狀態,他絕對不會對著藥鋪的賬房夥計們大抖威風。
“以後能忍還是儘量忍。剛才咱們若是把巡街的幫閒們招來,肯定撈不到半點好處。有道是官字兩張口,全憑嘴來說。那些幫閒都是富人家養的狗,無論咱們有沒有理,都不會幫咱們出頭!”程小九嘆了口氣,再度鄭重叮囑。
王二毛想想剛才自己的“囂張”模樣,心下也覺得有些後怕。收起滿臉的疲懶,低頭“嗯”了一聲,算作答應。但想想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一無所有,膽氣立刻又壯了起來,拍了拍胸脯,惡狠狠地說道:“怕個球,我家裡現在有米,有錢。即便我不在,老孃和妹妹兩年之內不會捱餓。誰再敢欺負老子,老子就跟他們玩到底。有本事他們把老子立刻弄死,否則,老子雞蛋碰石頭,也能碰他一身蛋黃蛋白!”
說罷,他的眼裡果真冒出了兩道從來沒見到過的兇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走在他身邊的程小九吃了一驚,趕緊拉住他,笑著說道,“行了,行了,誰要你老子娘命來,用得著這樣兇麼。別人不惹咱們,咱們也不惹別人就是!若是真逼到了萬不得已的份上,再去拼死拼活也來得及!”
“***,看不起老子。老子將來一定活出個樣子來,讓他們見了我就後悔!”王二毛又跺了跺腳,彷彿得罪他的人就在腳下般,惡狠狠地賭咒發誓。程小九不知道他賭咒發誓的起因,笑了笑,低頭不語。
“老子反正今後再不忍了!”王二毛又丟下一句,邁開雙腿,大步流星向家走去。
程小九拔腿去追,一時間怎能跟得上?望著王二毛氣勢洶洶的背影,他忽然意識到好朋友變了性子,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膽小,懦弱,遇到麻煩就向自己背後藏的王二毛。這個變化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無從考證。但這個變化切切實實地進行著,讓兩個人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陌生。
也許,這就是長大。望著腳下被夕陽不斷拉長縮短的影子,程小九默默地想。自己感覺到王二毛在變,在對方眼裡,又何嘗不以為自己也在變化。變化之後的他和二毛,還會如親兄弟般彼此呵護麼?他不知道,那背後的秘密已經超越了他這個年齡所能預測的範疇,並且在書本當中永遠找不到答案。
回到家,阿孃還是懨懨地睡著。程小九在院子裡用土坯搭了個灶,將一個裝鹹菜的罈子洗刷乾淨了,架在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