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圖謀得逞,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隨即,他把右手食指放在口中,出一聲唿哨。原本跟在房彥藻等人一道的隊伍內,立刻有一匹青灰色空鞍駿馬撒著歡跑了過來“二毛兄弟,煩勞給領個道!”謝映登又提了個微不足道的請求,拉著兩匹坐騎跟著王二毛去遠。片刻之後,兩人又並絡迴轉,均是頂盔貫甲,渾身上下收拾了個整整齊齊。
王二毛的全身甲冑都是臨別時瓦崗徐茂公所贈,做工十分精良,給其平添三分英氣。在他旁邊的謝映登則穿了一身暗灰色的柳葉甲,帶了頂烏銀盔,再加上胯下的青雲璁,掌中的折枝槊,看上去更是乾淨利落,玉樹臨風。
隨同杜鵑前來給程名振送行的女兵們原本以為世間已經找不到比程名振更為英俊的美男子了,一見謝映登,雙眼立刻開始閃亮。她們都是江湖女兒,根本就不懂得隱藏自己的真實感覺。遠遠地看了一眼沒看夠,便湊近了仔細觀看。有些膽子大的甚至伸手扯上其他沒注意到的女孩子,一道笑呵呵地圍攏過來。
謝映登於兩軍陣前,對矛叢箭雨向來無所畏懼,此刻卻楞被女孩子們辣的目光給看紅了臉。趕緊找了個由頭,提著槊向騎兵隊伍中扎去。惹得背後笑聲一片,銀鈴般此起彼伏。
趁著大夥的注意力全被謝映登和眾女兵們吸引走的功夫,程名振低下頭來,衝著杜鵑小聲叮囑道:“不必擔心,我去去就回。你和岳父幫我守好家。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記得及時跟我聯絡!“
鵑點點頭,溫柔地回應。
“很多人慕名前來投奔張大當家,為了不寒大夥的心,他也會慎重待我!”程名振笑了笑,繼續安慰妻子。
鵑依舊是用一個字做答。雙目當中汪洋一片,臉上卻始終帶著堅強的笑容。
夫妻兩個成婚以來,一直聚少離多。也就是跟張金稱分道揚鑣後的這半年裡,才高高興興過上了幾個月平安日子。可安寧的日子總是過得比平常快,眨眼之間,丈夫又要跟人拼命去了,做妻子心中不願意,卻不能如尋常女人那般扯緊他的胳膊。幾千雙眼睛看著呢!為了軍心和士氣,心裡即便再不捨得,眼睛中也不能有淚落下來。
這番小女兒姿態很快就落在了王二毛眼裡,為了緩和氣氛,他輕輕咳嗽一聲,然後打馬湊將過來,笑著打趣道:“嫂子放心,有我在呢,保證把個大活人完完整整給你送回來!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咱們……。”
三個人本來是笑鬧慣了的,以往王二毛上前耍嘴皮子,肯定要被杜鵑反唇相譏。誰料這次杜鵑居然沒有跳起來收拾他,而是退開半步,鄭重地蹲身施禮,“那就有勞叔叔了。到時候嫂子我會準備好酒菜,給你們哥兩個接風洗塵!”
“啥子!”王二毛一吃驚,家鄉話都冒出來了。習慣於杜鵑策馬揚鞭形象的他,哪受得了這份大禮,趕緊滾鞍下馬,伸手欲攙,又猛然意識到男女之妨。紅著脖子側開半步,拱手回應:“嫂子,嫂子,你可別嚇唬我。你放心,如果小九哥被擦破一點兒油皮,我肯定沒臉回來見你!”
“走吧,教頭用得著你保護麼?!”有人在他身後踢了他一腳,善意地替他解圍。王二毛跌跌撞撞地跑開幾步,然後拉住坐騎的韁繩,默然回頭。他看見杜鵑仰著腦袋,又對程名振叮囑了幾句。而程名振則笑著點頭,然後毅然撥轉坐騎。剎那間,整支隊伍都開始移動。長矛和步槊組成叢林,遮斷送別的目光。
杜鵑好像一直在站著。王二毛心裡清晰地意識到。忽然間,他現自己的心被針紮了一下,記憶深處彷彿又閃過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已經盡力去忘記了,卻始終沒忘掉。如果她還活著,也會和鵑子姐這樣堅強地為我送行吧!他想,心中湧起一絲甜蜜的痛楚。也許是同樣是為小九哥送行,而不是我。
大軍迤邐而行,很快把送別的人影拋在了蒼黃色的原野之後。他們在上午跨過清漳,傍晚跨過運河,在清河郡的清源縣附近宿營。第二天早晨,天空中開始飄下小雪,開始很稀,落地即化。然後變得又冷又密,打在鎧甲上沙沙作響。即便是這樣惡劣的天氣,程名振也沒有命令隊伍停下來等待雪停。他只是增加了沿途休息的次數,每當隊伍停頓下來,都命令伙伕給眾人熬上幾鍋熱氣騰騰的薑湯驅寒。如是在泥漿中又滾了一整天,第二個夜晚來臨的時候,隊伍終於進入了青陽城內。
此城早已被張家軍掃蕩過了,城中十室九空。負責留守的小頭目看到洺州軍的旗號,趕緊迎上前來,安排大夥到民居中休息。又是送米,又是送柴,伺候得非常周到。問及張金稱所部主力的位置,卻是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頭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