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從女人焦躁、不安、痛苦的眼神中看出了殺意,他知道女人的痛苦和不安不會是因為自己將要死去,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心甘情願去死。
死對陸先生來說並不可怕,往這龍額亭來時,他就沒準備活著出園子,但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不管怎麼樣,自己都要緩過一把勁來,想法子把那意形盤裡的盤龍柱給推了。
“本命蠱咒,這種邪法強過對頭則盛,弱過對頭就會自取其害。那七隻狸頭中不會也有你的本命符咒注入吧?”陸先生說這話本來是要拖延時間,但這話一說完,他自己就一愣,為什麼不會有這女人的本命符注入?那被困的不管怎麼樣都是條真龍,雖然已經是陰龍,但那不散的龍氣卻是需要聖陰靈氣牽制。七隻狸頭中注入的肯定都是女人的本命符,而且絕不是普通的女人。這個太后肯定也在其中,不管是真是假,她多少搭點邊算是鳳體聖陰。
女人對陸先生的話沒有任何表示,她的表情更加痛苦。
女人的情況確實不妙,這一點她也知道;她還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讓殺死陸先生這件事變得困難和迫切。
陸先生的情況更不妙,剛才斷斷續續的大換氣讓他提起些精神。但練氣的人是很瞭解自己的身體的,陸先生也一樣,他現在的狀態只是迴光返照。
女人的殺意漸漸濃了,這樣的殺意是慢慢積攢起來的,這對於她來說很不正常。這女人殺人本來是極其輕鬆的事情,但殺人除了意願還需要能力,她現在更多的是在積攢殺人的能力。
陸先生也在挪動身體,極力地往“意形盤”那邊靠攏。他為了移動將呼吸變得急促,但口鼻間並沒有白色氣息凝結。底氣散了,陸先生知道自己只剩這一口氣在維持著自己不死。
女人想站起身來,她從陸先生艱難的動作中看出了他的意圖,可只往前探了個身就止住了,變作半站半蹲在那裡。此刻的她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嘴巴半張著,嘴唇變得乾涸,額頭和麵頰倒是極其溼潤,因為上面佈滿了冷汗。
兩個人對視著,這一瞬間他們彼此是那麼瞭解對方,完全清楚對方的企圖和打算。他們是真正的知己,不管以前他們之間所謂的知己是真是假,此刻,他們的確是真正的知己。
女人肯定後悔了,面前這個人曾經被她掌握在手,卻沒好好利用,要不然今天也不是這樣一個結局。而陸先生肯定有太多感慨,沒有面前這樣一個女人,自己還是個市井中無處施展才能的低劣風水匠。
兩人幾乎同時發出一聲低吼,便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陸先生的雙手死死摟住女人的後脖頸,將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脖頸間,就像二十年前那個夜晚一樣。所不同的是今天他頸部處叮咬著三條簧尾蛇,簧尾蛇堅硬如鋼的尾部深深刺入了女人面具無法遮蓋的眼睛,並從左眼直刺入腦中。女人的眼中是一片血紅,血紅漸漸變作暗紅,最後變作一片黑暗。
女人的左手牢牢圈住陸先生的後背,右手拇指呈鑽形抵在陸先生心脈之上。陸先生感覺到心臟破裂的疼痛,他感覺到身體中血流往渾身毛孔散去,不再流回心臟。
陸先生所有的力量耗盡了,右肩一鬆,手臂從女人脖頸處甩落下來。而他最後的一點心火還在那“意形盤”上,順著手臂落下的慣性,往“意形盤”那邊伸了伸,一帶而過的手指尖讓雞血石柱“叮噹”一聲倒下。
盤龍柱倒了,隨之而來的是地動山搖,園子全塌了。
房屋倒塌了,樹木傾折了,土石下陷了。園子和園子周圍的屋宅、橋道都慢慢地沉沒。
五郎和魯恩在水下,他們的頭頂上一大方巨大的土石黑壓壓地覆蓋下來。前面是牢不可破的精鋼柵欄,身後漫長水道不知道是否已經被土石填滿。這兩人進退都是死路。
魯天柳雖然已經鑽出了柵欄,但是前面是黑茫茫的漆黑水域,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而去。移塋出不來柵欄,落水鬼也就不願出來。沒落水鬼給她領路,也就意味著魯天柳沒有活路。
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他們,那就是還在上面園子裡的魯盛義。魯盛義的一隻膝骨已經碎了,所以他只能手腳並用著前行。面前倒塌的牆是“斷龍柵”已經確定無疑了,這地面上沒有可斷之龍,這也是確定無疑的。那這個“斷龍柵”到底起什麼作用?牆盡倒,柵不見,只有一個可能,這柵欄往下去了,它要斷的是下面的龍。
不管怎麼樣,得起了這道柵,解了這道坎,不能再讓對家的任何一個手段得逞。自家至少有個五郎在下面,不知道為何,他的意識中似乎遺忘了魯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