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直追隨著那些背影,直到他們都消失於不同的方向,才有些失落地轉頭回來。
秋風瑟瑟吹起,路旁的枯葉不時被捲上半空,再落回地面,如此迴圈往復。蘇俞額前的碎髮隨著風勢零亂地飛起,髮梢打得眼睛生疼。她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抬手去撥額前亂髮,指腹不著痕跡地擦過眼角。然而風勢並沒有減小的跡象,她的手指有些忙不過來,常常是剛撥開幾縷,又會有其它幾縷撲楞著落下,蘇俞簡直有些狼狽了。
她乾脆放棄,放下手不再去管它們。秋風彷彿故意在捉弄蘇俞,她的手剛一放下,風勢立刻減小,逐漸壓向地面,化成一股一股的小旋風,將地上的樹葉吹得直打小轉。
蘇俞怔然不動。
曾經有一個人,摟著她站在花園中,指著地上挾著枯草落葉疾轉的小旋風對她說:“愉愉,你知道麼,這種小旋風其實並非是風,而是有小鬼在玩耍,你只要對著它吐一口唾沫,小旋風即刻便會止住。”
蘇俞不信,二話不說掙開那人懷抱,追著一朵小旋風“撲”地吐出口唾沫,詭異的是小旋風果然因此止住。蘇俞大奇,又跑到另一朵小旋風前,再吐一口唾沫,小旋風再次止住,又吐又止、再吐再止……
蘇俞眼睛越睜越大,蹬蹬跑回那人身邊:“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哎!果然一吐唾沫小旋風就沒了!”
那人含笑看著蘇俞,抬手替她拭去額間薄汗:“你就吐吧,吐吧,如果是我,我會選擇讓它們靜靜玩耍。”
蘇俞蹙眉沉思片刻,“啊”地大叫一聲,拳頭雨點般地砸在那人身上:“我又上當了!你太壞了,你讓我去招惹小鬼!”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我慘了,那些小鬼會不會來報復我?”
那人大笑著將她圈進懷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現在不會,不過……夜間倒是有可能會來,所以愉愉,今夜不如讓我留下來陪你……”
彼時蘇俞的臉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蘇俞難以想象自己曾經那樣容易受騙,她竟然真的相信了那種荒誕不經的說法,夜間甚至還著著實實地害怕了一場。她忍不住搖頭笑了,然而這絲笑意只是一閃而過,蘇俞雙眉緊緊皺起,她覺得身上有某處正尖銳刺痛,卻又完全不知痛從何來。
蕭君遠艱難鬆開死死交握在身後的手,一步步走至蘇俞身側,捉起蘇俞右手,輕聲道:“俞俞,放手。”
蘇俞恍然大悟,原來痛的是她的掌心,她立刻鬆手想要扔開硌疼她手掌的馬鞭,卻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怎樣也鬆不開去。她抬起頭,惶然無助地看著蕭君遠。
蕭君遠強壓住心內翻滾的苦澀,艱難移開與蘇俞對視的目光,語氣幾近懇求:“鬆一下手,俞俞。”
蘇俞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眼裡一片驚慌,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手為什麼會鬆不開。
身後忽有腳步聲輕起,蘇俞下意識地反回頭去,看見遲歌從背後樹影中緩緩走出,陽光沿著他的輪廓籠出一層淡淡光暈,一身青衣如浸過水般乾淨磊落。
遲歌輕聲嘆氣,垂目看向蕭君遠與蘇俞兩手相交之處,平靜道:“蕭公子,請放手。”不等蕭君遠回答,便從他掌心中剝出蘇俞的右手,拇指在蘇俞手背會谷穴處輕揉幾下,又依次揉過她的每個指關節:“俞俞,現在鬆一下手看看。”
蘇俞手掌一動,五指乍然張開,馬鞭“啪”地掉在地上。遲歌翻過蘇俞掌心,微微皺眉,轉又笑道:“淘氣丫頭,三天兩頭地劃破手掌,怎麼辦,那瓶藥已經被你用光了。”
蘇俞嗤笑:“三天兩頭?遲公子,你要看清楚一點,這些分明還是前日舊傷!一點兒作用都沒有的破藥,用光就用光。”
遲歌笑出聲來:“不錯,分明還是前日舊傷。俞俞,玩夠了,可以回去了麼?”
蘇俞點頭:“嗯。”
遲歌側身:“蕭公子,容遲某帶俞俞先行一步。”
眼見著兩人慢慢走遠,蕭君遠瞳孔驟然緊縮,他無法控制地急邁出腳步:“愉……”
蘇俞忽然轉過身來,蕭君遠驀然頓住。蘇俞平靜地看著蕭君遠:“蕭公子,上次你給我擦的清肌膏,還有嗎?”
蕭君遠愣住:“有……”
蘇俞笑了:“那麼蕭公子你可不可以快點回山莊?我想早一點擦藥,你知道的,手上留了疤痕會很難看。”
蕭君遠別開視線,不去看蘇俞臉上笑容,緩緩點頭:“好。”
蘇俞莞爾一笑,轉身追上遲歌步伐。
蕭君遠怔怔看著兩人背影,目色茫然而無措,有陌生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