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秀骨人稱羨,不過枯葉矯顏嬌。”
這詩即景賦情,又有理趣,算得上是即興佳作,然司馬炎分明感覺到內中藏著一根尖刺,直戳得人難受。於是,他凝視慕容隼,果見慕容隼灰眸一轉,就落在嬴湄身上。那會,他如鯁在喉,偏又進退兩難:誇不得,也敷衍不得。齊君與楚君卻不明底裡,倒滿口誇讚,連連稱好。旁的人眼見晉君垂目,似乎是認同之意,遂忙不迭的溜鬚拍馬,贊聲一浪高過一浪。
嬴湄冷眼覷著,心裡則冷笑不絕: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慕容隼,你都已經成了帝王,怎的還胡亂拈酸吃醋!你心愛之人就站在眼前,你不敢表白就算了,倒指桑罵槐的歸罪於我。可笑,真真可笑!
因此一念,她索性偏開頭,邁步就走。
誰想寬大的袖袍下,蒙政緊拽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她詫異的仰起臉,卻見他雙目冒火,已然動怒。很快,他的腮幫子抽動了一下,倏然現出明朗的笑:“燕君好才情,不愧是在晉國皇宮長大的。只信口拈來,便妙語連珠。寡人不才,也想來湊個趣。”
五國會盟,當數秦國最強,然秦以武立國,素來被鄙夷為蠻荒之邦。故眾人聽罷蒙政的話,都喜滋滋的等著瞧熱鬧。
蒙政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詭異氣氛,一臉認真的道:“詩文不是寡人所長,要與燕君應和唱答是不能了。不過,受燕君妙言所觸,倒得了個對子。”言說於此,他的目光停在嬴湄臉上,慢聲吟道:“早春梨花,花生雙華,為顯紛飛雪,苞芽屈藏寒冰下。”
眾人皆不出聲,靜等下聯,哪知蒙政顰起眉,作冥思苦想狀。於是,除司馬炎之外的其餘國君皆眉飛色舞,嘴角噙笑;麾下臣子,甚而掩上口,“吃吃”出聲。在場那麼多人,誰都沒有慕容隼那般囂張:他的嘴角高高彎起,灰眸裡,□裸全是蔑視。
隨侍在旁的顧望悠然一笑,道:“臣不才,願接陛下的下聯。”
蒙政橫了他一眼,惱道:“太傅,寡人好容易得了展露才思的機會,你就不要來掠奪寡人的風采。——呀,下聯有了!諸位且聽好!”旋及,他燦爛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字一頓道:“暮秋梧桐,桐凋葉敗,不來斑斕鳥,錦雞且作鳳凰嬌。”
眾人聽罷,原先笑得半裂的口生生合上。誰也不敢冒然接話,目光躲躲閃閃,悄悄彙集於燕帝處。這時,慕容隼額上青筋直暴,灰眸陰森,大有暴風驟雨的趨勢。原來,自他奪回大燕皇位後,便在皇宮內遍植梧桐,因著“梧桐棲鳳凰”的傳說,他最寵幸的蘭臺公子戲稱他為“阿鳳”,他欣然受之。自此,六國人廣呼其為“鳳帝”,尊其為天下第一風流豔君。這會,大秦皇帝居然不將他放在眼裡,竟譏誚他不過小人得志,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想來也怪,適才燕帝含沙射影的罵秦君少年貪色,他都不計較,怎的忽然就翻臉了?
就在眾人疑惑間,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秦將邁步出列,笑嘻嘻道:“陛下的對子對仗工整,妙不可言,可惜少了橫批。陛下,臣斗膽擬了一個,可否說出?”
“好哇,建章校尉快說來聽聽。”
顧翦施了一禮,環視周圍,朗朗曰:“依臣看,就叫‘施恩者施善,無恥者無畏’。”
蒙政暢快的舒了口氣,點首曰:“好,非(提供下載…87book)常好,甚合寡人心意!”言罷,他瞧向嬴湄,面色隨之肅穆:“愛卿,當初大秦國祚危險,幸得你妙計相助,才免於浩劫。連民間不識字的百姓都知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那些受過聖人教誨的風流之輩,就更該知道‘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若仗著位高體尊,輕狂辱人,定是禽獸不如的東西!寡人雖素來頑劣愚鈍,卻也決然不敢無恥如斯。今日便是拼得‘風流少年’之名,也要親自伴送愛卿回到下榻之處。”
嬴湄凝視著蒙政,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大庭廣眾之下受辱,這不是第一次;有人替她出氣,也不是第一次——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為她出頭之人,居然是她恨之入骨的死對頭!一時,心潮起伏,居然分不清該是怨恨,還是感激。待略略平靜心胸後,她輕聲道:“謝陛下關愛體貼。”
到此時,眾人終於瞭然,猜測鳳帝從前受過嬴湄的恩惠,卻恩將仇報,竟作詩諷刺她半老徐娘,猶恬不知恥的以色誘人——這可真不是國君該有的度量!於是,但凡還有些良心的,不覺都對慕容隼生了厭棄之心,特別是大秦臣子,直接對其嗤之以鼻。
慕容隼面色漲紅,紅過之後驟然煞白,他死死的盯著蒙政,又瞟向嬴湄,那眼神則越發陰霾。蒙政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