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笑道:“一錢可買十來個包子饅頭了,怎麼不夠?但咱們別說一錢,就連一文也沒有啊。”就見瑤瑤伸手到包袱裡掏了一陣,隨即小手伸了出來,笑道:“我有啊有六錢銀子呢。”說著將手裡銀子遞給了胡斐。
胡斐訝道:“你怎麼有這許多銀子來了?”瑤瑤道:“我跟雙雙不是都要收莊裡的衣服去洗麼?有時候一些衣服口袋裡會有錢子兒留下,我們就偷偷藏了起來,然後就有這麼多了。”胡斐喜道:“六錢銀子夠咱們吃上幾天了,咱們這就買包子饅頭去。”當下喜孜孜的牽著兩童轉回頭去買了包子,跟著便朝西首一條街上慢慢走去。
胡斐領著兩童邊吃邊行,見這鎮上範圍極廣,要來尋遍倒也不易,當下逕往荒僻處一路尋找過去。
到得晚來,月色微亮,三人東繞西走,已不知身在何處。兩童這些日子來隨著胡斐在山嶺間走得慣了,並不覺得黑暗可怕,東瞧瞧,西看看,突然雙雙指著北首一道樹林,喜道:“找到一間破廟了。”胡斐朝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樹林掩蔭,幽暗森寒,卻那裡有什麼破廟來了?瑤瑤朝他衣角一拉,說道:“雙雙說的沒錯,真的有間破廟耶。”胡斐好生奇怪,怎麼兩個童兒看得見,偏偏自己卻是看不到半點破廟的影子?
正疑惑間,就見雙雙抬起頭看他,說道:“大叔太高了,要蹲下來才能看得到啊。”胡斐額頭一拍,喃喃自語的笑道:“對,對,要跟你們同個高度來看事情,這便能看得清楚了。”他這句話實是隱含深奧禪理,意謂人們向來習慣以自己的角度來看待事情,卻忽略了其他人所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自也不同;而俗語中所說‘站得高,看得遠’自也未必全然都對,有時卻是恰恰相反,要知站高望遠,然底下的事物卻也因此而容易忽略了。
胡斐蹲下身來,高度與兩童齊平,便見樹林底下佈滿荊棘,其間斷裂開來,隱約可見廟貌,然自上便無法透過密林樹枝望見的了。當下三人取道向北,走不多遠,穿過一道矮叢,繞過彎來,眼前一座小廟乍然而現。
胡斐領著兩童進得廟來,見廟廳並不寬大,四壁泥牆剝落,裡頭空蕩蕩的無桌無神,也不知這廟供奉的究竟是那尊神像,空氣中嗅得陣陣黴味,顯然空置已久,卻也正是適合三人暫宿一晚的所在。就見他走到樹林荊棘下捧了整把枯枝雜草回來,朝地上一鋪,帶著兩童和一隻小花貓就睡了上去,微風徐徐,沒多久便都睡了過去。
到了半夜上,胡斐給廟外一陣腳步聲驚醒,當即坐了起身。側耳聽去,感覺到似乎有著七八人由東向西邁步疾行,這時正自廟門外樹林經過,步履沓響,鐸鐸有聲,顯然這些人武功尋常,卻不知何以深夜而趕?這般聽得半晌,見這夥人腳步聲漸漸遠去,懸在半空的一顆心才緩息下來,眼見兩童睡顏柔和,當下便又睡了下去。
豈知尚未入眠,先前那夥人的去路之處再傳步聲響來,漸行漸近,鐸鐸沓然,聽來正是那夥人去而復返;到了樹林外,腳步聲竟爾轉道向北,似乎便是朝著這所小廟而來。胡斐心下惻惻,暗想:‘這夥人夤夜而來,必是道上人物,先前錯過了這座小廟,想來自非此鎮人士,然卻何以知道這間小廟隱在林內?’
正思忖間,這夥人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廟門口外,就聽得其中一人聲音破啞,沉著嗓子說道:“應該便是這裡了,大夥兒先進去歇會兒罷。”說完,聽得數人舉步踏進廟來,其間夾雜著鐸鐸暗啞悶聲。
胡斐藉著廟外月色瞧去,見是四個勁裝結束的漢子前後走來,當先一人短小精悍,下巴尖削,手中拿著一對峨嵋鋼刺。第二個又高又肥,便如是一座鐵塔擺在地下,手裡一根熟銅棍又粗又長,棍端嵌入呈半月型的犀利彎刀,棍身下端卻是佈滿鋼刺,可見這人膂力驚人,上下兩端均可任意揮出傷人。
第三個中等身材,白淨臉皮,若不是一副牙齒向外凸出了半寸,一個鼻頭塌陷了寸許,倒算得上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人物,他手中拿的是一對流星錘。走在最後邊的是個病夫模樣的中年人,兩邊臉頰陷落,瘦若包骨,咬著一根旱菸管,雙目似睜似閉,嘴裡慢慢噴著煙霧,猶似樂在其中,神態中盡是一副老大顢頇的樣兒現來。
胡斐瞧得心中愕然,忖道:“怎麼只有四個,難道我內力消失後,耳力竟也跟著模糊了?”這時聽得鐸鐸聲不絕於耳,仔細尋聲瞧去,這才見到那位鐵塔般的大漢持棍點地而行,走一步,手裡熟銅棍便跟著觸地撞去,跟著挪動他那兩隻如象腿般粗厚的巨腳,嘴裡呼呼氣喘,如牛噴氣一般,身子又高又大,怕不有五六百來斤了?他當下恍然大悟,原來陣陣鐸鐸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