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便道:“老六家有三子,便讓小三子過來吧,如今方斷奶,正是好養。”
年輕一輩排行第六的,正是族長的親侄孫子。其他宗親自然不服,紛紛爭論不休。
有的道:“眾安堂生意偌大,少夫人一人怎撐得動,需要一個稍大些機靈的,過不了幾年便能理事。我看老三家的小二合適。”
有的便道:“少夫人不過二十多些,你找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兒來叫媽,合適麼?”
那人道:“庶子大過嫡母的都有,不一樣叫媽。”
後一人道:“還是不合適,這麼大了,心只怕還是向著親生父母,養不親了。還是族長講得合適些。”
那人便道:“親生父母在,左右養不親,還不如收個沒父母的。”
後一人看一眼族長,便不吱聲。
話到這裡,族長也不好硬塞自己的侄曾孫,便道:“還是少夫人給句話吧。要沒父母的也成,老七家兩口子都沒了,留了一個兒子,不過是個承重孫。”
承重孫也不大好過繼來的,族長分明是要斷這條路。那人便道:“族長盡往近處想,遠房總有。”
一時委決不下,便來問雲娘意思。
雲娘便道:“既然是族裡大事,還是由族裡做主。不過依我婦人之見,雲生畢竟是老太爺親生,也近成人,何不便讓他過繼與故去的老夫人。”
族中人斷不曾想。雲生是庶子,老掌櫃雖疼愛,送他讀書望子成龍,平素大家卻是看不起的。雲生人品還不錯,錯便錯在他母親是歌姬。
族中人便不贊同道:“他母親出身微賤,怎好當門戶。”
雲娘道:“雲生雖是庶子,老太爺卻為他訂了一戶高門的親,守孝服滿也便該成親了。如果讀書有成,還可光宗耀祖。”
族長怒道:“庶子當戶,家門奇恥。這不亂了倫理綱常。少夫人你便可舍這家業,族裡卻不能不管。”
眾宗親眾口一詞。
雲娘便道:“我不過婦人之見,聽不聽得,由著長者做主。不過我有一言,講過後,大家聽便聽,不聽便不聽。”
眾人道:“少夫人請講。”
雲娘道:“孔聖人便是庶子。”
眾人張口結舌。
雲娘道:“便請諸位長者做主,雲娘但聽結果。”
過數日雲生來拜謝道:“若非嫂嫂垂憐,雲生便是流落街頭也不為過。”
雲娘道:“大家勾心鬥角,方才使你有機會。左右是至親,總比外人強。我終究是婦人,照應這大產業多有不便,還不是要受制於他人。只望你早些成人,儘早掌家,我也好卸下這千鈞重擔。”
雲生道:“嫂嫂講那裡話,雲生得嫡子身份,已經是再造大恩,怎還來爭這家業。”
雲娘嘆口氣道:“嫂嫂我又無子嗣,要這家業何用。只是公公生前待我好,我總不能讓這家業與了外人,對不起他老人家。”
雲生道:“雲生不敢言恩,定然終生奉養嫂嫂。”
雲生告辭後,雲娘不由悲從中來,掩面慟哭。無奈傷心稍歇,便又需出來打點事務。
下屬各店主事欺雲娘孤身婦人,難免作些拉幫結派、欺上瞞下、中飽私囊之事。雲娘便尋來封防道:“下面的情形你比我更清楚些,我欲尋幾名師兄弟來助我,你看誰家合適?”
封防道:“做個主事,或者分店掌櫃,便成方阮風等人也可。若全攬大局,便只有狄師兄莫師兄了。”
雲娘搖頭道:“狄師兄自有家業,莫師兄打理幫會,皆是不成。”
封防道:“百草門在杭州者左右便這些人,或者到天台尋一名師兄來。”
雲娘道:“這一代也唯有李路了。師叔輩還有幾人,聽聞大多在經營藥店,只不熟悉。”
封防道:“論起治下面這些人,只怕‘毒郎中’還好些。只是他怎肯離開二花堂。”
雲娘決然道:“我便修書與銀娘,好歹助我一陣。如今庫房盡交與你,好生打理。”
七十八、探丸
金三正在自家院中飲酒賞月,心情歡暢,也不在意初冬時分,天氣已有些涼了。
正有些微醺,撲通一聲,牆頭跳下一人來,身著夜行衣,手執一把雪亮的鋼刀。
金三頓時酒醒,倉皇道:“俠士何來?”
那人道:“取你狗頭。”
金三瑟瑟道:“不知何處得罪俠士?”
那人不答,眼睛卻只看向酒桌。
金三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