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教官家得知,臣,臣以為正如官家所講,一百多年,歷代帝王,殫精竭慮,我大宋才有今日,聖德巍巍,直追堯舜。臣以為只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即可,不必對立起來。”
趙桓一笑,“到底是首相,就是會說話,可有句話也要講明白,什麼是糟粕,什麼是精華……標準在哪裡……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不說別的,朕在東京夢華錄裡面,就看到了許多汴河風物的描寫。說來說去,都躲不開花枝招展的青樓名妓,風流佳話。”
提到這裡,後面的趙佶下意識動了動屁股,頭更低了。
“趙相公,你覺得汴河的青樓,也是精華嗎?”
趙鼎老臉通紅,誰誇青樓都行唯獨他這個首相不行!
青樓是怎麼來的?裡面的姑娘出身如何?
外表有多光鮮,內裡就有多腌臢。
除非趙鼎想遺臭萬年,否則他是絕對不能自抽老臉。
“官家,自然利國利民的才是精華,只是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也不好一篙子戳翻一船人……”
“不!”
趙桓斷然搖頭,“朕不能苟同……怎麼說呢?還是在繞圈子,不能直指核心。家國天下,雖然朕不同意以治家的觀念來治國,但是有一點朕是相信的,國和人一樣,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追求。由於定位不同,才有了不同的國策,有了不同的人才標準。我們常說強漢盛唐,就是這個道理……”
“落到了大宋朝,咱們君臣不妨暢想一下,後人會怎麼看大宋……是富宋,還是弱宋?大傢伙又怎麼看?”
樞密使張浚實在是聽不下去,連忙站出來,“啟奏官家,自靖康以來,勵精圖治,奮發有為。驅逐金賊,光復燕雲。官家武功之盛,足以和漢唐並稱,又怎麼會是弱宋?”
趙桓翻了翻眼皮,沉聲道:“眼下八年,當真能抵得過過去的一百六十年?”
張浚愕然,劉汲站了出來,“官家,西漢為了對付匈奴,也是幾十年勵精圖治,積蓄力量啊!”
這話似乎給趙宋找到了臺階,有不少人頻頻點頭。
可趙桓卻是冷哼一聲,“這種自欺欺人的話術就不用拿出來了……這一百多年,咱們積累了什麼?文恬武嬉,還是冗官遍地?慶曆新政,熙寧變法,所有富國強兵的努力都失敗了,給契丹送歲幣,給西夏歲幣,向金人購買燕山……這就是咱們的臥薪嚐膽?”
群臣再度黑了老臉,這話沒法說下去了。
趙佶在椅子上也再也坐不住了。
“官,官家……能,能讓我說兩句不?”
趙桓大笑,“太上皇有話,自然可以講。”
趙佶輕咳了一聲,這才緩緩道:“其實讓我說,前後有什麼差別,說得直白點,就是以往太貪圖享受了。就拿我來說吧,修皇宮,修龍德宮,然後還覺得不足,又修了金明池,修艮嶽。從各處收集奇石,堆在其中。要說艮嶽之美,歷代鮮有。可艮嶽將成,金人南下,一切都是一場夢罷了。”
“官家所言的新的道路,多半就是講真與假,新與舊,勵精圖治和安享富貴,關心名聲和自私自利。”
趙佶說著說著,竟然有了那麼一絲義正詞嚴,說出來的話也有了氣勢。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東京一夢,也該醒了!”
不得不說,趙佶的這幾句話,簡直是一錘定音,由他說出,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
原本那些蓄勢待發的諸臣,此刻都顯得尷尬萬分……臣等正欲死戰,太上皇奈何先降啊!
趙桓笑容可掬,“太上皇高論,想必大傢伙也都聽清楚了。朕這些日子成立武學,把武學放在了太學之上……很多人都不服氣,覺得朕重視武夫,藐視文臣……這話朕是認的,可朕想問大傢伙,靖康之恥,還沒有讓大傢伙清醒嗎?”
“一個國家,最先也解決的是安全問題,是生存。誰能給咱們安全,是道德文章嗎?或許吧,不過朕覺得,一個國家最核心的,是武力,是那些英勇作戰,所向披靡的將士。”
“朕隨後又重新闡發氣理,朕知道自己學問不成,跟名士鴻儒辯論,只會輸得很慘……所以朕的氣理之學,核心就是一個,講真正存在的東西,比如氣的成分,誰按照正確方式測量,結果都是這個。推而廣之,求真務實,就是朕的態度。”
趙桓笑呵呵看著群臣,“朕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你們當中可能還有人無法接受……不妨就站出來,直接明言……你們放心,朕不會怪罪,相反,朕還會賜銀回鄉,以全君臣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