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效節都餘部殘喘中禦敵,軍士皆疲乏異常,戰力有所削減。不覺間,鮮血四濺若雨,勾勒足下玉雕青蓮,涓涓流於館外。
鴻羽透甲而過,金葉粲然生輝,肌膚撕裂之音縈耳,血霧繚繞滿堂。趙隸和許婉秋背靠著背,剛剛逃離飛廊死域,卻又捲入這亂軍之中。
雙拳難敵四手,縱然二人武功不弱,卻也難耐這長久鏖戰。婉兒唇色發青,儼然失血過多,傷上加傷,急道:“不要管我,你帶著我是逃不出這裡的。鴉軍軍紀嚴明,絕不濫殺無辜,此役意在攻城,斷不會拿我如何。你快些離開這裡罷,沿途與莊內人士匯合,再尋救我之法,否則我們誰也別想離開這裡。做人不可過於感情用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趙隸不置可否,如同雕刻的臉上現出決然之色,鴻羽曲折彎轉,穿插鴉軍縫隙,直取敵人後心。
許婉秋是主,趙隸為僕,雖有愛慕之心,卻是豈敢僭越?趙隸加冠經年,長婉兒五載,正是成家立業之時,卻是遲遲未有動向,想來必是糾結於世俗禮教,最終愛隱於心。
此時二人以紅服相系,共同禦敵,進則同進,退則同退,直若生死而相依。許婉秋餘光望向趙隸,她又怎會不知他的良苦用心?自己素以男兒之身示人,勢必造就了她潑辣蠻橫的性格,但在情愛面前,卻仍是嬌滴滴的妙齡少女,懵懂而懷羞。
昔日在蘭桂坊花廳之時,婉兒令幽鸞賦別體詩一首,並以《桂枝香》為詞牌,一方面是全片字數繁多,刻意刁難,一方面是桂枝香中的“枝”與《孔雀東南飛》中的“自掛東南枝”遙相呼應,以此為題,渾然天成,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卻是無人會意。焦仲卿與劉蘭芝被世俗觀念束縛,最終選擇雙雙殉情而死,婉兒正是欲以此來點醒趙隸,可是這個榆木腦袋終是不懂,想來可笑又可氣。
二人合力纏鬥多時,但見四周火光瀲灩,滾滾濃煙直衝霄漢,腥臭之氣瀰漫其間,堂外一人大喝道:“總管有令,降將不殺,活捉薛崇,生擒冷梓月!”
晉國左射軍如暗濤洶湧,衝入琉璃館正堂,軍衣鎏金,被火光映得明晃晃,金亮亮,各個精壯驍勇,足有數百人之多,長槍重甲間,赫然走出一人來。
只見此人三十歲上下,步履輕盈,身著麻衣素服,未披戰甲,手持赤霄寶劍,眉清目朗,風度翩翩,他便是蕃漢內外馬步軍總管李嗣源愛將,左射軍都統,石敬瑭。
梁國朱溫與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爭雄之時,石敬瑭衝鋒陷陣,戰功卓著,頗得李嗣源寵信。石敬瑭父名臬捩雞,相傳是春秋時期衛國大夫石碏、漢景帝時期丞相石奮的後代,但北宋文學家歐陽修卻在他寫的《新五代史》中言道:“其姓石氏,不知得其姓之始也”,可見此人心機頗重,城府極深。
半月之前,石敬瑭收到一封匿名信件,按信中所言,近日鄆州城必有內亂,晉軍可一襲而得。送信之人來去無蹤,敵我難辨,但軍機不容錯過,寧信其實。他遂將此信遞予義父李嗣源過目,並獻以妙計,可破城於旦夕。
原來醉雲閣中藏頭露尾的販粟商人便是鴉軍喬裝改扮,偌大的鄆州城,無數酒肆茶樓皆住滿了他國之兵,足有千餘之眾,故而家家客滿,門扉緊閉,不復迎客。
鄆曹節度使忙著置辦薛母壽宴,席間食材緊缺,用度浩大,哪有餘暇盤查外來商販?薛崇自當是利字當前,商賈趨之若鶩,如此舟車勞頓,冒死運糧,只為哄抬物價,擴充囊中之物而,卻哪裡料得,已成這甕中之鱉。
石敬瑭聽得琉璃館殺聲四起,城內軍士圍聚而去,傷亡過半,不禁大喜,認定了信中所言非虛,故而召集城內暗伏鴉軍,裡應外合,開啟了鄆州城門,晉國大軍殺至,直搗琉璃館而來,欲活捉薛崇,攻克鄆城。
此時石敬瑭正從左射軍陣中走出,忽見許婉秋面色蒼白,五官姝麗,長髮烏黑如泉,白衣飄飄若仙,不禁心神激盪,暗道:“世間竟有如此出塵絕豔之女子!”
他握緊赤霄劍柄,在這亂軍之中柔目似水,注視著婉兒方向,彷彿時光凝滯一般,瞬息萬年。
第五十章 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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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見婉兒腰間纏以紅服,竟是和身著褻、衣之人牽在一起,二人近在咫尺,相偎而相依。
石敬瑭劍眉緊蹙,心中五味雜陳,猜測紅服必是趙隸所有,二人關係定然曖昧難捨,否則不至於如斯纏綿,不覺間妒上心頭,怒火徒增。
許婉秋從小便是著了男裝,莫不是為了混入琉璃館中,又怎會假扮幽鸞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