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琬無語了,直起腰仰望天空頻頻嘆息,他總不能對少年皇帝說。因為劉存限制貴族和地方豪強貪贓枉法兼併土地,進而對青州各地的世家門閥鎮壓打擊,引起朝中大臣的普遍反感甚至憎恨,所以沒人願意向劉存低頭吧?
劉協遙望前方仍未出現的朝貢隊伍,如同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朕還記得,當年隨父皇見過皇叔一面,皇叔拉著朕和兄長的手,詢問功課進度如何,還回答朕和皇兄的諸多詢問。詳細告知大海之濱的珠山是何摸樣,精美的彩陶又是如何製作的,看到朕不明白,皇叔還用手比劃。逗得父皇和太后幾個都笑了,唉……每每想起,倍感親切。只是不知何時何月才能再次見到皇叔啊!”
黃琬聽了這話立刻轉過身去,熱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就連素來心堅似鐵的王允和周邊近侍們,也禁不住熱淚盈眶。
可如今朝中支援劉存的重臣。只有幡然省悟的黃琬和心繫大漢天下的大鴻臚楊彪,面對越來越殘酷的現實,面對大漢天下即將崩潰的危局,他們終於理解了劉存不顧譭譽強行推開青州新政的舉動,看到了忠於大漢的劉存挽狂瀾於既倒的雄心壯志,可楊彪病倒已近半年,支援劉存的少壯派又都是些位低言輕的中低階官員,在朝堂上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力。
邊上的王允心裡傷感百味雜陳,也非常尷尬,他和轉任衛尉的張溫兩人,就是激烈抨擊青州新政反對劉存的領軍人物,他不懷疑劉存對皇帝的忠心,不懷疑劉存對大漢的忠誠,甚至能理解劉存的所作所為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救國救民的探索,但他們絕不能容忍劉存對統治階層特權的限制,更不能容忍劉存不斷提高賤民的社會地位和參政權利。
所以,哪怕王允和他同一陣營的大臣們都知道青州兵強馬壯,知道青州百業興旺日新月異,知道身為漢室宗親的劉存忠於皇帝,他們也絕不向劉存低頭!
他們非常清楚,一旦向劉存低頭,步騎精銳水軍強大的劉存很可能救駕成功,皇帝和朝臣們必然要給予劉存最高獎賞,劉存一定會藉機清洗朝臣,收攏百年來逐漸落到朝中大臣和世家豪門手中的權力,然後大力培植自己的勢力,利用手中強大的軍隊,在整個大漢天下推行“青州新政”。
如此一來,大漢天下的世家豪門將暗無天日,深知自己手中的權力也會喪失,因此,相對於王允他們來說,劉存與如今的董卓沒有多大區別。
可劉存實在做得太好了,六年來對皇室忠心耿耿,年復一年從不間斷的朝貢豐盛而又恭敬,同時也是天下所有皇親國戚中唯一一位謹守臣子之禮、尊敬年幼新帝、銘記先帝詔令的楷模,這樣一個人就算是想汙衊他抨擊他,都讓心中尚存道義的朝臣們於心不忍,何況江河日下度日如年的朝廷還需要劉存每年的豐盛進貢撐門面。
同日下午,東郡治所,濮陽。
曹操漫步在泥濘的校場邊沿,腳下殘雪被他踩得吱吱作響,身披大氅體形魁梧的曹洪亦步亦趨緊緊跟隨,邊走邊稟報剛收到的情報:
“初六中午,青州朝貢隊伍在李儒的護送下離開洛陽,估計此時快到長安了,由於洛陽已成董賊兵營,兼之商道斷絕,咱們無法打聽到具體訊息,不知道國淵和劉曄在洛陽停留的具體情況如何。”
“青州的朝貢隊伍不是估計快到長安,而是必然已經到達長安。”曹操用加重的語氣提醒自己的堂弟。
曹洪猛然醒悟:“對對!愚弟差點兒忘了琅琊軍的行進速度,還有李儒親自護送,一路定是快捷無比。不過,說來也怪了,為何董卓對劉子鑑如此客氣,他們之間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曹操微微搖頭:“以劉子鑑的為人和實力,不屑與董卓同流合汙,劉子鑑麾下那群心腹謀士也是忠於漢室的名士。”
聯想到青州最近出現的悄然變化,曹操停下腳步:“還有,一直以來對董卓口誅筆伐的琅琊書院,如今已形成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琅琊書院印刷發行的《琅琊文匯》,對青州新政並沒有全然認同,近幾期不乏揪住青州新政的弊病大肆抨擊的文章,所以,劉存就算想和董卓暗中勾結,也要顧及輿情和麾下大批官員的感受。”
“至於為何董卓對劉存如此客氣,我推測是如今的大局使然,他們雙方沒有什麼密切接觸,但雙方都看清了天下大勢,所以做出來的事情顯得很有默契,劉子鑑需要時間推進青州新政,需要為源源不斷湧入青州的流民提供糧食和土地,期間還不能出什麼亂子。而董卓呢,他需要劉子鑑置身事外,不要加入聯軍與他作對,僅此而已。”
“劉子鑑就不怕各地諸侯指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