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來,在腦子裡嗡嗡迴盪著槍聲,他搖搖頭,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差點兒陰溝裡翻船啊。”
小瓦一下恢復了神智,他看了看流淚的薛紅雪,看了看顫抖的朱悅,再看一眼那些哭泣的孩子,他離吳菱,已經只有幾步之遙,想到自己差點傷害了她,他驚慌失措地後退著。
“小瓦,你……”
不顧薛紅雪的話,他跑了開,那一雙有著尖利指爪的手就像是在宣佈他的罪惡。
只有藏進夜色裡,離她遠遠的,才不會傷害到她。
場面一時鬆懈下來,孟光躺在地上,並未見什麼血跡,卻已是奄奄一息,朱悅取下一支火把,緩緩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看著他抽搐著,想要動彈卻又不能,就像地下室裡,他旁觀著她的絕望一樣。
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猶如嗜血的獸靠近了獵物,她輕輕抬起他的一條手臂,軟軟地,如同沒了骨頭。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幾乎要觸到火舌,已經可以感受到灼赤的溫度,只是一個快進快出的一下,就已經讓手紅了一片。
然而她並未滿足,一點點將他的手指垂到火焰上方,高溫讓他手上的汗毛蜷曲燒焦,又烤地他的手指甲充血崩裂,他顫抖道:“朱悅,放過我。”
她搖了搖頭,將手放低了些。火舌捲上了指尖,發出烤肉的聲音,他慘叫起來,聲音在聚集地迴響。
彷彿指甲劃過黑板。心間架上銼刀,沒有人再敢看這場虐殺。
他們背過身去,本以為在戰鬥中已經麻木的心再度充滿了恐懼。
“你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對你?我也沒想到你會那樣對我。”握著半隻焦黃的手,她嘴唇裡輕輕吐出這句話,看著孟光扭曲的臉龐,終於充滿了報仇的快感,腹中的孩子,應該也可以感受到吧。
那些觸碰過她的人,都在記憶中成了模糊的輪廓,可是卻似乎能看到孩子緊緊抓著她。脆弱,幼小。
她曾經日日夜夜地想過除掉這個孽種,也曾經將肚子對準了桌角,可是一想到這是在她肚子裡需要她庇佑的小生命,她又覺得下不去手。
刺鼻的味道和觸目驚心的焦黃都讓她心煩意亂。
她扭了頭。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終是將火把扔到了他身上,任憑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撕心裂肺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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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菱模糊轉醒。
夢中的慘叫讓她心悸。
她睜開眼睛,努力地去辨認周圍的人,依稀的晨光中,楊斌,杜雨,小瓦。朱悅,掃帚……還有爸爸媽媽,都含笑站在那裡。
他們看起來很快樂,似乎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她欣喜地試圖爬起來,卻感覺到了手上的劇痛。
朱悅坐在床邊,目光復雜地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示意她躺好,沒有朋友們,沒有父母——依然是那個狼藉的聚集地,依然是寒冷的末世。
“你覺得怎麼樣?”朱悅不忍去看。接連重傷,她幾乎已經是一個骷髏了。
她沒有說話,微微扭頭,楊斌還在那裡,戴著氧氣罩,安靜地沉睡著。
她多麼怕自己一醒來,看到的是會是床空人去。
“小菱?”朱悅的喊聲把她的思緒引回來。
她想要張口說些安撫的話,都只能感受到自己面板和骨頭摩擦的聲音。
她呆愣愣地看著天邊露出的一線微光。
是很美的日出吧。
就像火焰那樣溫暖的色澤。
“小菱。”
她全似聽不見似的,毫無反應。
而後,她的視線微微下移,看向了她的肚子,眼眶紅了起來,動了動嘴唇。
朱悅一下子湧上心酸,“好了好了,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我。你好好休息知道嗎。”
她沒有回答,滿臉的難過,眼睛裡一點一點地氤氳起水汽。
好像這一次,真的有點累,她眨眨眼睛,一滴淚水順著面頰滑到鬢角。
“你……”朱悅強充微笑,“你好起來,我就不怪你了。知道嗎?”
她眼淚愈發流得急。
朱悅心慌道:“小菱。”
吳菱喃喃張口。
她側耳湊上去聽——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從未如此委屈,如此徹底地表現她的脆弱。
“好。好。好。你……你不要動,你乖乖的,我去找飛機,我去找飛機。帶你回去,回w市啊,回你家。你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