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亭立刻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那我開車在公司樓下等你下班。”
孫敬寒瞥他一眼:“好。”
沒有多少經紀人能享受被藝人車接車送的待遇,孫敬寒更不曾奢求,陳墨亭這個殷勤獻得恰到好處,他根本沒有抵抗力。
兩人合作的最初幾個月,陳墨亭曾問過他最想去的餐廳,拍著胸脯保證以後有了錢一定請他吃飯。孫敬寒並沒有當真,隨口說了個千元一位的餐廳,卻沒想到他居然把這事記了四年。孫敬寒看著一桌精緻昂貴的菜色,有點後悔應約——他在陳墨亭眼中是個性取向正常的人,所謂追求當然是半開玩笑的,他若認真拒絕,未免顯得自作多情,若不拒絕,卻怕重蹈當年跟秦浩的覆轍,單方面淪陷下去。
孫敬寒心中苦笑:我當真不是個很有定力的人啊。
“你那房子現在值多少錢?”
孫敬寒愣了愣:“不到兩百萬。”
陳墨亭揚起眉毛:“六十多個平方怎麼著也該上兩百萬了。”
“最近行情不好,何況是十多年的老房子,又在五環旁邊。”
“買的時候多少錢?”
“一平不到三千。”說到房子的事,孫敬寒還是有些得意的,他咬牙買房只是為了有個真正的容身之處,無心插柳柳成蔭,當年的一片荒蕪如今卻成為臨近地鐵的新興社群,有了這套房子,他就能衣食無憂地孤老終生,“當年這個價已經很貴了,我工資才多少。”
“也是。”
“問這幹什麼?想買房了?”
“不想,北京的一套房子夠我在青島買別墅的了。”陳墨亭笑著替他夾菜,“看你太緊繃了,想聊點讓你放鬆的,不然我們八卦一下喬徵吧。”
孫敬寒失笑,低頭理了理思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喬徵剛進天鳴的時候公司的結構還比較亂,蔡老大親自上陣當他的經紀人,結果兩人只合作了一部電影就反目成仇,喬徵跟公司簽約五年,雪藏了四年。”
“那他怎麼不走?”
“天鳴當時的勢力比現在大得多,發行公司都得看蔡老大臉色,他敢走也沒人敢接。”孫敬寒道,“蔡老大喜歡染指旗下藝人是公開的秘密,但在喬徵之前他從來沒碰過男人。傳說他動用所有資源支援喬徵的事業,最後卻被喬徵拒之門外,所以一怒之下把這棵搖錢樹雪藏了。”
他笑了笑:“傳言而已,真相可能沒這麼狗血。”
陳墨亭也笑著看他,目光在他眼角和嘴角的皺紋上流連。
“不管怎麼說,蔡老大肯定後悔雪藏喬徵,否則不會對喬徵最近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孫敬寒注意到他的視線,收起笑容,“孔東嶽眼裡容不下沙子,如果不是蔡老大阻止他,喬徵工作室不會像現在這麼逍遙自在。”
“你是說兩個老闆在這件事上不統一?”
“你以為呢。”孫敬寒微微皺眉,“自從你跟喬徵扯上關係,就一直是夾縫中求生存,到現在不死還能漁翁得利,估計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可能因為我從小命苦,老天爺可憐我。”陳墨亭笑道,“從遇到我哥開始我就是個福星。”
“話別說這麼滿,”孫敬寒教育道,“當心有報應。”
作為演藝圈的一份子,孫敬寒並不怎麼看電影,自己手中藝人的作品更是一部都沒看。本以為坐在電影院裡會隨時出戏,等回過神來卻已經全身心地投入進去了。也難怪,《長兄如父》故事流暢、鏡頭唯美,演員的演技無比自然,陳墨亭的角色是絕對的亮點所在,孫敬寒不禁油然而生一股驕傲感。
片尾的字幕還在滾動,電影院的燈光就已經大亮,觀眾紛紛起身離場,孫敬寒也站起身,卻看見陳墨亭半張臉埋在圍巾裡,不知睡了多久,一張平日裡生機勃勃的面孔,竟透出幾分軟弱天真。
二十二歲,如果是普通的人生軌跡,多半是在忙著找工作,忙著處處碰壁,忙著學為人處世,而這個小明星卻早已學會了保持虛偽來討人喜歡,難得卸下防衛。
第四年了,只要明年上映的《孫仲謀》在票房上大獲成功,他們就能徹底告別四處求角色門可羅雀的日子,可以底氣十足地拒絕不上檔次的商演和廣告,陳墨亭就能擺脫三線向上一步,不枉他的勤奮和用心。
音樂一停,陳墨亭毫無預兆地醒了,被燈光晃得眯起眼睛:“你在笑嗎?”
孫敬寒想收起笑容,卻是徒勞:“是啊,笑你看自己的電影還能睡著。”
“不知道為什麼,離你越近我就睡得越好。